裴纤昧生得貌美,即便皱了眉心,也会让人心生怜爱,裴循嘴角弧度不显,但语气中笑意微浓,“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裴纤昧藏不住心思,亦如她的心绪,悉数倒了出来,“哥哥,这是我辛辛苦苦画出来的,一笔一划都是呕心沥血,你为何看都不看就扔在一旁啊?”
裴循没有丝毫意外,早已猜到她的所思所想,垂下眼帘,将那张图移到她的眼前,离得更近些,“昧娘,仔细看,那些缺失的底部有什么?”
裴纤昧低下头仔细观察,倏然一惊,“这是?”
话落的瞬间,她伸出指腹寸寸抚摸了上去,这图的材质像是牛皮,触到的脉络起伏极其微弱,若不存心细细端详,恐怕只以为是材质本身的纹路。
裴循淡定地翕动唇瓣,“昧娘,这才是我想请你帮的忙,用你刚才使用的笔法,顺着这些纹路脉络将它画出来,切不可遗漏半分。”
说话间,他已经重新取出一张宣纸铺展在书案上。
裴纤昧简单抚了抚额角垂落的鬓丝,而后觉得时不时往胸前滑落的头发太过散去注意力,遂向他提出请求,“哥哥,你这里可有绫纱?”
裴循小幅度地摇头,“你要这个做什么?”
裴纤昧环视一圈,好像不曾看见这静室有绫纱的身影,有些郁闷道:“头发总是垂下来,扰我心绪遮挡视线难以静心。”
方才她临摹时就有了这种感觉,只是工量较小,又不好麻烦裴循,索性忍一忍就过去了,可现在要重新作一副,这是个细致精细活儿,少不得要全神贯注。
裴循依言扫过她背后如瀑垂落的青丝,如墨般浓黑的几缕调皮捣蛋地贴在纤细长颈上,有些则如她所言时不时滑落。
裴循正要说什么,忽然意识到自己有绫纱,随手就摸向脑后摘了下来,“这个可能凑合?”
随着白绫落下,他随意挽就的墨发也都落下,尽数披在身后,几乎垂到了大腿。
裴纤昧听到问话抬头正好见到这瞬间,略有些迟慢地点头,“可以,谢谢哥哥。”
她接过白绫,将所有散落的发丝拢到胸前变成麻花辫,最后打结。
裴纤昧余光瞥见窗前跳动的金光,记起季吟舒为她梳头时曾一闪而过的银光,她摸上了发髻,摸索一番找到了一根银簪,取下来递给他,“我这里正好还有支簪子,哥哥可以将就着用,披头散发总归有损仪容。”
裴循没有立即接过,手指在袖下停滞了一瞬,触及她纯净没有丝毫异样的眼神,慢慢地伸手接过,开始挽发。
裴纤昧垂下了头,逐渐沉浸其中,一手摸着图底纹路,一手勾线画点。
两个时辰后,黄昏日暮,夜幕降临,天地一片蓝黑,室内也渐渐变得昏暗。
裴循静默无声地点燃烛灯,光焰点亮了她精致柔美的半张侧颜,美得惊心动魄,窃魂失神。
裴循眼神停在她脸上停了不止一瞬,他的眸心映出案上滋滋燃烧的烛焰,越燃越亮、越烧越旺,仿佛整间静室都因它亮如白昼。
等到裴纤昧画好搁笔后,裴循都未收回眼神,她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你是饿晕了吗?”
她全身心专注作画,没有感应到他的灼灼目光,此刻已经接近晚膳时分,饥肠已经隐隐辘辘作响了,所以她才会猜测他也是如此。
今日午膳是和季吟舒与裴素一起用的,因为吃多了桃花糕,导致后来食欲减退,所以匆忙解决,现在胃里隐隐咕咕作响,恨不得灌它个满满当当。
裴循回了神,目色淡然从容,没有半分局促无措,“是时候吃晚膳了,我们出去吧。”
裴纤昧双手展开刚刚完成的画,一脸希冀等待夸奖的表情,眼底亮晶晶得如有星光点缀,“哥哥,你可满意?”
裴循倏地弯唇,“非常满意。”
裴纤昧觉得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顿时兴高采烈,喜悦从眉眼跃了出来,“我们快走吧,今夜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裴循始料未及,被她猛地拉住袖角带出房门,抬眼观望夜空的刹那,竟觉得寥落黯淡,原是没有一颗星辰。
裴循的脑海里不由控制地浮现几息前裴纤昧巧笑倩兮的面容,兴许,那些辰光悉数化在了她的眼里。
走出静室后,赵柯已经准备好了膳食,只等待裴纤昧和裴循两人,贺姨早在送完东西后便带人离开了高山阁,只让侍女转告了她一声。
裴纤昧点点头,吃得饭饱后就和过来等候的蝉鸣一起回了知音阁,整理了一下前几日购置的各种颜料后就卸钗脱衣就寝了。
第二日清晨,季吟舒早早地就派了侍女过来,站在门前落了一道剪影,在和早早醒来的蝉鸣交流,“夫人让二小姐一个时辰后去逢青阁。”
声音微弱,裴纤昧还躺在暖暖的被窝里隐约听见了,嗡嗡出声,“什么事情啊?”
侍女隔着青帐低眉垂眸,“奴婢不知。”
她离开后,蝉鸣就推了门进来,卷起青帐放在金钩上,裴纤昧也翻起了身,“二小姐,该梳妆打扮了。”
去了逢青阁后,季吟舒笑意盈盈地抱了个满怀,亲了她额头一口,语调轻快,“昧娘,母亲带你去蓉姨府里玩可好?”
是时候该让裴纤昧知道,她和林雨蓉都有意结为亲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