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声音同时想起,裴纤昧颤颤睁开眼睛,视线里出现血色光点,一时间怔愣住了。
林画师轰然倒在她的面前,在地上翻滚发出惨痛的惊叫,他的右手掌心赫然插入一柄长剑,鲜血淋漓,另一手则颤颤发抖地握着。
姜雨瘫倒在地面,素白的双手捂住鲜血流得不停的脖子,想要出声却只能发出“嗬嗬嗬”,血液不断从喉口涌出。
侍女踉跄着跑了过来跪在她面前,不知是该止血还是如何,慌乱无措地哭喊,“郡主,郡主……快叫人啊……救命啊……”
裴循走到裴纤昧面前,隔着衣裳拉住手腕往一旁干净的地方带去,“待在这里别乱走。”
裴纤昧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半晌没回过神来,神情恍惚地点头。
在场的大多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夫人小姐,皆被这一幕吓傻了,裴循眉目平淡,在奄奄一息的姜雨身畔蹲下。
姜雨眼眶红润,泪水涟涟,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却是在这种情形下,她十余年的倾心相许,就算是一厢情愿,难道他连半分迟疑都没有吗?
可她已经无法得知答案,裴循抬手覆上她的眼,“郡主安息吧。”
侍女颓然跌坐,面色青白犹如死难临头,她的脑海里只有一句,她死定了,长川王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裴循直起身子,雪白的锦袍一尘不染,“带下去,听候处置。”
一些侍卫将林画师和姜雨都带了下去,一些则留在此处清理现场,裴循对着场内六神无主的其他人说道:“今日林画师中毒甚深失去理智,残害河阳郡主,大理寺会让他付出代价,给长川王府一个交代,时辰已晚,各位夫人和小姐早些回去吧。”
一炷香的工夫,大殿内空无一人,蝉鸣已经吓得晕了过去,裴纤昧看着裴循走近,取出怀里的锦帕抚上她的眉眼,擦去血珠,“今日怎么想着出府了?”
裴纤昧惊魂未定,垂下头,“我……我只是想来看看。”
裴循低垂眼睫,“我叫人送你回去?”
裴纤昧僵硬地点头答应,“好。”
她来普陀寺本来是想见见这位林画师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动手杀人,甚至还想对她动手,想着想着,她没有注意到脚下,绣鞋踩到了裙裾绊了一下。
裴循走在她身侧,在她身子晃悠的一瞬伸手扶住手肘,“罢了,你且跟在我身边,随我一同回府。”
她这个样子,蝉鸣又没醒来,路上恐有隐患。
裴纤昧跟在裴循身侧,在一名禅僧的带引下去了侧殿,两人正要踏入却倏地顿在原地,头皮发麻。
佛像前的正中央躺着一位花甲之年的老僧,一身红色袈裟,面目安详,手里捏着佛珠,脸色死白,应当就是圆寂的了无大师。
他的四周一圈又一圈围着一群僧人,内圈是身穿浅红色袈裟的讲僧,敲着木鱼,嘴里念着梵语,其余禅僧则穿黄褐色法衣,也拨着佛珠念梵语。
浑厚深远的幽冥钟声仍在寺内各处回响,足足一百零八下,一层又一层连续响彻群山峰峦,一花一树,一草一木,无穷无尽。
姜翕听到脚步声回了头,眼神落在裴纤昧身上停了些许,掩去心里波动后提起正事,“裴世子,可愿与孤一同去见个人。”
裴循颔首,“乐意之至。”
姜翕负手,“净虚大师,引路吧。”
一位身穿红色袈裟的老和尚走了出来,与了无大师身上所穿一模一样,别无二致,手里捏着佛珠,“阿弥陀佛,太子殿下,裴世子,这边请。”
净虚大师是普陀寺的住持,身形佝偻,面容苍老但慈眉善目,普陀寺曾有两位高僧,一位是了无大师,于十年前前往白象寺后便再未回归,另一位就是眼前的净虚大师,一直待在普陀寺从未离开。
四人穿过阡陌交通的石路,路过一间间规整的房舍,来到尽头一处一名茶褐常服的禅僧守卫的门前。
此时房门紧闭,禅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住持,纪施主已经醒了。”
房内所住的就是今日寺门口身受重伤晕倒的女子,净虚大师让人将其安顿在此处并进行医治,嘱咐在她尚未醒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探望,以免有人暗中杀害。
禅僧推开房门,将纪欢扶到榻沿并在后腰处垫了软枕,做完这些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一时间,屋内就只余下了裴纤昧、裴循、姜翕和净虚大师四人。
纪欢斜靠在床榻一侧,面色苍白,眼里有些浑浊,想来还未恢复清醒。
裴纤昧倒了杯水,将水凑到她的唇边,“喝口水润润喉吧。”
纪欢润了润唇,认出她是今日险些撞倒的好心人,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今日多谢小姐施以援手。”
事态紧急,净虚大师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阿弥陀佛,老衲记得纪施主今日晕倒前曾提到过了无师兄,可是知晓了无师兄为何身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