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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社的排练场地在实验楼的地下一层。
另一名据说在篮球场占场地的名为庄炎的室友,电话打不通,为了避免让人苦等,祝容只好一个人先去找他当面取消篮球日程了。
而程禹和李喆阳两个人赶去排练的时候,距离七点不到两分钟,但场地里空无一人。
李喆阳用手拽着临时穿上的小丑T恤的下摆,不自在地扯了扯,环顾四周后迟疑道:“怎么没人啊,难道换了地方没通知我?”
按理说不应该,因为场地已经被布置好了,连简易的红色大幕都挂起来了。
但看那些置景和戏服,程禹对《绝望的皮埃罗》这出戏又多了点新的看法。
玫瑰花、金杯、铜镜、骨架模型……摆出来的东西相当复古典雅,作为大学社团的道具,甚至称得上颇有质感,和社团成员身上穿的T恤完全不在一个画风。
这出戏到底讲的是个什么故事?公众号推文里的简单描述,只提到它的主人公是个戏痴,这出戏是场悲剧,更细节的东西并未提到。
李喆阳一副脑袋出租出去了的模样,程禹完全没想过从他这里获取到什么线索,他自己直接在工具箱上看到了摞着的“剧本”。
“皮埃罗为世事的无趣感到绝望。”——只有这样一句话,这不是剧本,这连简介都算不上。
但这句话传达出的意思显然和推文里不太一样,皮埃罗并非为自己生活的悲剧而绝望,他为的是世事的无趣。
有一类人常有这样类似的想法,而后他们会自己搞出一些事情来,让情况变得“有趣”。
这些人被称为“愉悦犯”,或者说,用韩千缘曾经提到过的另一个词,“恶念小丑。”
李喆阳走过来把他手里捏着的虚假剧本拿走,皱眉道:“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大个地方就咱俩,你还有心情看这个?”
“社团群里有新消息吗?”程禹问。
“我瞅瞅。”李喆阳按开手机看了两眼,声音忽然变得有点虚,“手机没信号了,你的呢?我靠,忘了你没手机。”
他把手机高高举起找信号,同时试探性地看着程禹,一副想离开又不好直说,等程禹先开口提出的样子。
“……”
大厅的灯忽闪了一下,作为没有窗户的地下一层唯一的照明光源,它的不稳定加剧了当前环境的可疑度。
“属实有点邪门……”李喆阳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差点把响起铃声的手机甩出去,“我靠,来电话了!”
只见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备注——“殽燽”
又是生僻字。
完全不用搜索也知道它的寓意不会美妙。
“我通讯录里可没这种人啊!”他嚷嚷道。
看李喆阳一副握着烫手山芋的模样来回将手机倒手,程禹忍不住说,“直接按免提。”
“你来!我可不接!”
李喆阳把手机塞到他怀里,自己半蹲了下去,怂怂地四处观望。
程禹按下接听,没有率先开口,而电话那头同样保持沉默。
“……”
“皮埃罗?”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哈。”沙哑的笑声从听筒处传来。
李喆阳蹲着挪动,蹭到程禹腿边来,样子有些滑稽。
他后背的衣服摊平,一张小丑的脸就铺在上面,程禹拿着无声的手机,眼睛看向那张鬼面。
“哧溜——”
布料之上竟然伸出了一条舌头,小丑血红的嘴巴张大,湿润的红舌舔过衣料,挑衅般地对着程禹抖了抖。
“什么东西……程禹你是不是往我身上吐口水了?!”李喆阳大呼小叫地反手摸向后背,当他偏回头看去,小丑的那条舌头就在他手未触及的地方摇晃,看上去好不碍眼。
程禹忽然掷出手机狠狠砸在小丑图案之上,舌头一瞬间缩了进去,而李喆阳痛呼一声,整个人半跪在地上,也无心质问程禹为何突然打人了,因为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咬自己,“草,好痛!”
先是脊背,而后好像到了胸腹……从表皮到骨骼,再到他的脏腑!
先是刺痛,再到蚀骨之痛,越来越痛,痛到无法忍受!
他一边挣扎一边向程禹伸出手,“快,扶我一把,我好痛!我好痛,不行了……有什么东西在吃我!快帮我把它赶走!”他声嘶力竭道。
“离他远一点。”
被摔在地上却还未挂断的电话那头,一个低哑的声音重复叮嘱着,“离他,远一点。”
程禹两个声音都没理,他扭头看向入口的方向,地下一层的大门早不知何时紧闭。
“程禹,你真的不管我吗?!你在做什么!”李喆阳渐渐开始吼叫,他在地上打起滚来,每一次身体起来又落下都在地面上印出一些血痕,“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室友被咬死吗?!”
咀嚼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皮肉和骨头嚼起来的声音是不一样的。
程禹恍若未闻,回到工具箱的摆放处翻起了道具。
小丑的红球鼻子、名为《西方哲学概论》的书、破旧的篮球、单只的运动鞋、半成品油画、湿淋淋的水草……还有李喆阳的头。
这颗头颅保持着痛苦呻.吟的表情,眼睛瞪大,遍布血丝,死死地盯着他。
头颅边缘切割的位置有很多不规则的齿痕,看得出是被咬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