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存在的神是祝容这名莫名其妙的上位神。
所谓的降神仪式理所当然办不下去。
他们达不成通关目标,“成为神的替身,否则就寄希望于神的怜悯”,会如何?
全员失败,还是永久地困在这里?
程禹扫视了一圈祝容身后的人,看到韩千缘她们明显有些异常的神情后他皱了皱眉。
韩千缘被他视线所及后身体忽然一颤,紧接着,她面上迟钝地现出了几分茫然,不自在地抬起头环顾了四周,目光定向祝容的背影后,她张了张口又神情复杂地把嘴巴闭上。
好奇怪,此前的一段时间,她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状态中。
如果不是见到了程禹,她好像会一直沉入那种状态中,迷失自我。
……为什么会这样?
她心中又浮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咬着唇面露凝重。
程禹瞥见祝容的余光扫去了斜侧方,似乎听见了什么心声,他艰难地咳了两声,引回他的注意,用沙哑的嗓子问祝容道:“你会不会上身?现在能不能上我的身?”
如果可以,他希望现在就离开。
他讨厌现在的状态,意识中还有痛苦的残留,身上更是被蛛丝弄得很脏,脏到他难以忍受。
又一次听到类似的问题,且程禹问话的姿态颇为正经,祝容神情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一群女使哭天喊地地接近了这边,而白塔也在持续晃悠,随时都要坍塌。
“我们先离开。”他迟疑道。
上身,还是,还是需要点仪式感的……
看在程禹救过他的份儿上,勉强上一下也不是不行……
……
原本黑白塔之间的圆形空地已经被塔的废墟抢占了大片面积。
此刻程禹他们这些还活着的圣女,被一群持刀的女使团团围住。
就在不久前,来检查神迹的女使们发现了他们的存活,通通失去了理智。
祝容明明能像之前威胁圣女们一般威胁这些女使,可他尝试了一下,发觉能力跟消失了似的。
程禹在背后盯着他,他不知道为何就变不回先前那个样子了。
“这片土地上不能没有神明!”一个女使嘶哑而哀戚地喊着。
“就是没有了,能怎么样?”祝容没好气道。
眼看着还有有一场持久战,不管是辩论还是武力对抗,都将耗时长久,程禹真的撑不住了。
他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静,他很想回到类宇宙重置一下,哪怕能让他现在洗个澡,或许他也愿意留下来,可女使们已经失去理智,根本不会放他们走。
他扯住祝容的手腕,“上我的身好吗?或者任何谁的,同时对所有人心存怜悯。”
祝容垂眼看着自己腕上的那只手,女使近在耳边的癫狂斥责忽然变得小声。
他抬眸看向程禹的眼睛,鬼使神差道:“求我。”
“……”程禹叹了口气,“求你。”
他话音落下,周围像是忽地落下了幕布。
他又一次来到了某个黑暗的空间中,不过这一回没有消亡不尽的敌人与他共处,只有一个祝容。
祝容看他一眼,偏过头去,又来看他,再快速移开,就是不说话。
“……”
一些诡异的气氛蔓延开,程禹感觉到一些异样,他出言将之打破,“这已经是上身了?”
“上身属于契约。”祝容抬手摸了摸耳朵,快速道,“意味着共享一个身体……就是说我也能用,呃也不是用。反正我是不在乎这些,就是游戏设定而已,我怕你多想,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别当真,我不在意的,你在不在意无所谓……当然,也不确定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他翻来覆去说一些语无伦次的话,程禹听得抿唇,打断道:“我不在意,开始吧。”
祝容安静了两秒,向他伸手过来,程禹配合地把手递过去,与之交握。
又是半晌没有动静,程禹的手指不由得按了按。
“完成了?”
“……还没开始。”
“……”
程禹蹙了蹙眉,这时磨蹭的祝容突然倾身过来,无限逼近他的脸。
热意逼近,额头相碰,微妙的感觉从二人接触的地方传向四面八方,像是某种温水在流经全身,但很快水流变得有些滚烫。
他全身的疲惫感和隐隐的痛苦的残留都被除尽,反而像是泡在舒服的温泉中,还有一双手在温柔地为他按摩。
可就是太舒服了,程禹有些难耐地想要动作,后脑却被祝容不容分说地扣住。
他看向祝容超近距离的眼睛,他的睫毛太长,几乎快和他的睫毛碰到一起。
祝容却不与他对视,而是垂眸看着他的唇,神情莫名的真挚。
“成为神的替身。”
允许神,使用你的身体。
一种很奇怪的痒意诞生在左胸膛的位置,程禹将之压下,默默闭上了眼睛。
……
后来他突然想到,也许那些未曾真的流经他身体的水流,带来的正是灵魂被抚摸的感觉。
同样的黑暗,睁开眼时祝容已经不见。
程禹静静地坐了很久,半晌才去取那张停滞在空中的卡片。
卡面上,背景是一片岛屿的天空,丝状的白云如同一张巨网笼罩于上方,但地上枝叶舞动的方向证明起风了,云终将被吹散。
两名黑发白裙的女子背靠背坐在石凳的两端,身形肖似如双生子。
石凳的左右分别伫立着黑白两座塔,她们每人面向一座塔,抬手摸向塔身上现出的金色裂纹。
塔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了,而那裂纹是混乱秩序在崩塌中重组的见证。
这一次,卡片的背后依然有一段花体字——
「一捧满月,一粒流沙,一场最为笃定的沉默。
一笼薄雾,一颗草种,一段隐藏妄念的赞歌。
听说,神由这些构成。
——《女祭司》
YOU GOT THE HIGH PRIESTESS. 001」
程禹将卡片收起来,继续呆坐着,让大脑放空,冲淡一些不合时宜的乱想。
这一次他感觉自己坐了很久,等到周围突然亮起来的时候,还不禁觉得刺眼。
行驶中的地铁缓缓停下,播报着站台信息,对面的玻璃窗中映着他的影子,穿着一身校服,背着书包,像个十七八岁的高中生。
他完成自我打量,手中的手机传来了振动,他低下头看去,是一条论坛帖子的回复提醒——
“@都市怪谈的规则制定者:被跟踪的话,回到家一定就安全了吧!没到家之前,每一次被追上,可以试着躲去邻居家里,他们或许也会帮你的。”
程禹点了进去,看到一条标题为【流窜于明州市的变态杀人狂,遇到他千万要小心!】的热帖。
“他没有知觉,没有同感,没有同理心,他会纠缠不舍地跟踪选中的人,一直到将之彻底杀死为止!而被他盯上的人没有人能对抗他!”
“他的长相普通到总结不出任何特点,但他的眼神从来不会躲闪,会一直盯着别人,尤其是被他选中作为目标的人!”
“他无法沟通,无法交流,只会杀戮,每个人,遇到他一定能感觉出来,那是死神找上门来的直觉!”
……
帖子的倒数第二条,代表程禹本人的那个ID在帖子中回复道:“我好像遇见了他,他正在跟踪我……怎么办?”
地铁又一次停下来,一种强烈的盯视从斜前方传来。
程禹抬起头,隔着车门处的玻璃,看到一个长相普通到总结不出任何特别的男人。
车门打开,那个人微笑着走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