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回荡着拳肉相击之声。
她好像在发泄什么。
她彻底无视他的求饶。
直到砸到他鼻梁冒血,下巴脱臼,再抓着他头发往地上狠狠砸向地面,力道之狠,仿佛要将地面砸出个洞。
警察很快到来,她起身就走的时候,还不忘在他腹中狠狠跺上几脚,力道狠劲,男人吐血。
男人说不出话更叫不出声,只有生理性的呜声。
展音磨着右手中指上因常年握笔而起的茧,深呼出一口起的同时抬头望天。
白昼的光亮刚好透过绿树的缝隙洒在她脸上,洒在她略微释然且眼含泪光的漂亮脸蛋上。
这个世界好像眷顾她,又时常觉得她过得太好而带走点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她一直挂在书包上的西柚挂件,很小,很不起眼,仅仅是半颗西柚,又不仅仅是半颗西柚。
白柚死的时候15岁,在那之前,在新闻报道之前,展音对她的遭遇一无所知。
如今,展音15岁,她帮了一个陌生女孩,间接地替白柚还击。
两个女孩被带到警察局做了笔录,展音还提供了手机里的视频。
据警察说,这人是惯犯,在城市不起眼的地方寻找猎物,在没有监控等措施的偏僻角落犯罪。
绳之以法,刻不容缓。
整个事件处理完毕,展音镇定自若,她看着眼前发丝凌乱的女孩朝她走来,然后踮脚抱住她。
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
有不甘、有后悔、有庆幸。
“谢谢,谢谢你,”尤樱努力避免自己回想刚才的画面,手还是抖的,声音更是抖得厉害。
尤樱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位姐姐,她会面临怎样的灾难。
身处困境,逃跑的几率为零,展音像天使一样降临在无人的小巷。
“嗯……”
“没事就好。”
展音回抱尤樱,心想如果当时能有个人向白柚伸出援手,那后来的结果会不会就没有那么糟糕。
可惜没如果。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推开门,一阵勾人食欲的饭菜香便扑面而来。
将展音糟糕的情绪治愈了一大半。
爸爸还在厨房里忙活,哥哥在一旁切西瓜。
正面对的墙面上贴满了她和哥哥的奖状,另一边的玻璃柜子里,也同样摆满了各种证书奖杯。
“音音回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咯!”
她突然很心疼,如果白柚有一个正常的家庭,不能要求家人特别疼爱她,只求不虐待她,那她现在……
她有些绷不住,跑进自己房间的浴室里洗了把冷水脸,将情绪压了又压,直到完全不见,才出去。
“哎呀!明天开学了,”他哥展颂吊儿郎当地坐在餐桌前,准大一的他脸上洋气十足:“不知道某人的作业写得怎么样。”
展音白他一眼,“滚。”
“一看你就没写完!”
展颂一副欠揍样,果然,展天宝过来的时候在他背上拍了一把:“吃你的饭,不吃就滚。”
快速吃完饭,展音坐在书桌前发呆。
思绪飘远。
白柚那么爱漂亮,在学校里的艺体节闪闪发光,却在初三的寒假,有星星的深夜,不顾一切地跳进她最爱的那条河,溺水而亡。
她死在了新年的第一天。
同一时间,展音从睡梦中惊醒,窗帘没拉,窗外一派喜庆的春节气氛,她摸了摸脸继续睡。
后来,她照常联系白柚,发送祝福,只是消息石沉大海。
她没在意,毕竟初三了大家都更加忙碌。
白柚曾说她的梦想是做一名演员。
一名优秀的演员。
可是家里重男轻女,一家人都不喜欢她,甚至家暴、辱骂。
说她的梦想简直天方夜谭,不如去卖。
又因为长得漂亮,被亲人说是红颜祸水,被远房亲戚调戏。至亲也置之不理。
还没放寒假时,一个放学的平常日子,白柚在回家路上被一个男人拖进小树林侵犯。
细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监控只记录下男人从驾驶座下车,并将她带进隐蔽处的过程。
深秋的夜,她一个人衣冠不整,十分无助地倒在地上。
枫叶拂过她的脸颊,被泪水黏住。
她才十五岁。
她拖着疲累的身体去报警,被一名警官带着验手指甲内、体内的DNA。
查出了犯罪人。
即便遭遇这样的事情,她都不敢告诉家里,因为会引来更多责骂。
暗无天光的日子,她过了十五年。
白柚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她不愿意告诉亲近的朋友,一切如常。
她说:“展音,你以后别换电话号码好吗?”
展音:“为什么呀?”
她说:“我怕我联系不上你。”
她接着说:“至少读高中前你别换。”
展音:“我不换。”
一个月后,新年第一天,她跳河。
展音并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家庭是那样。她隐藏得十分完美。
她明明看上去特别阳光。
她死后,某场案子有了了结,新闻大肆报道。
齐海洋被判□□罪,本应接受法律处置,却报道出他死亡的消息。
新闻播出几天后,展音收到警察局的电话,才得知白柚是受害者,才得知白柚身亡的噩耗,“你好,请问是展音吗?你朋友白柚生前给你留了东西,在藤青市警局。”
当时,展音恍然大悟。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那天没和她一起回家,明明就那一次……
白柚留下一个大信封,保存完好,看样子是主人特意留的。
信封上用黑色记号笔写了展音两字和她的电话号码。
一切都像是计划好了般。
信封鼓鼓的,里面装有一只挂件,橙粉色的半颗西柚。
她紧紧将信封抱进怀里,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