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华不恼,轻轻叹息一声后,平和问道。
蔓儿不说话,眼神移开,望向一旁,赵月华便知她选择了什么。
赵月华继续问道:“同样,你觉得董与乐会怎么选择?我与他接触不多,也许你能给答案。”
“纵使他愿意辞官,我也不愿他这么做。”蔓儿皱起的眉头,旋即舒展开,承认道。
话至于此,赵月华知晓蔓儿算是听进去了。
二人相对无言。赵月华只想给蔓儿时间收拾好心情后,她不想一瞬间抛出所有让蔓儿崩溃。
屋内沉寂片刻,蔓儿神情微动,嘴角滑过一抹嘲讽:“就算惹怒曾至信,蔓儿害怕过,可陛下终究未发难,让蔓儿以为陛下多有宽容。蔓儿以为,陛下身为女子,会理解“情”字。”
“身为陛下,便难以像寻常人一般理解“情”字。你在宫中长大,应当听过先帝怎么对他的其余嫔妃,你又看看曾至信的下场。”
“蔓儿,我很庆幸你选择陛下也想让你选的路。紫宸殿一怒,陛下或许真有意对你降罪。但起码她当场给了你生路,便轻易不会动你,最多是给一个警告。可我们谁都不能保证董与乐。”
蔓儿听到赵月华说的最后一句,脸色突变,满是不可置信,脱口而出:“公主……”
赵月华打断了蔓儿的话:“有时候,人生到了不得不选择的时候,就要选择最有利的。”
“蔓儿,我真心希望陛下放过你们二人,这件事就此打住。可你必须做最坏打算。我要你有心理准备,待来日她动董与乐时,你不准在她面前表露分毫不舍,否则现下所做一切都是白费功夫。你要放下,就必须今日放下。后日入宫,你必须如常。”
赵月华眉目肃然,语气中隐有严厉之风。
蔓儿露出迷茫的神色:“陛下真的会信我放下一切,真的会对我放心吗?”
“会。因为陛下可以,你也必须可以。当下在陛下眼里,我们只是她圈养的一堆鹦鹉里最讨人喜欢的一对。”
赵月华咬紧牙关,一字一顿说道。
蔓儿苦笑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眉心蹙起,她却顾不得伤口的痛苦,问道:“公主,你就是这样熬过来的吗?”
赵月华面色一怔,隔了半响说起:“蔓儿,在宫里、在朝堂久了,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过不了这坎的人,都不在了。”
“公主,有时候会怀疑熬着值不值得吗?”
赵月华坚定地握住蔓儿地手,如实相告:“会。很多次。但我会告诉自己,熬着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不用煎熬度日。我答应过你,陛下万年之后,只要有我在,蔓儿定如月之恒。”
“蔓儿,前路孤独,我希望你一直在。”
蔓儿听后,眼里盈满泪水,抹开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赵月华望着蔓儿眉心疤痕,叹道:“这么好看的脸,不该有此疤痕的。我有药膏,明日就为你送来,只需连敷五日,便可除痛生肌,定保你肌肤如初。”
蔓儿却拒绝了:“公主,这疤就留着吧。这样才能时时刻刻提醒蔓儿不要得意忘形。”
“可你面圣……”
“公主,还记得我们踏青去看的桃花吗?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不如就以桃花花瓣为妆盖住疤痕吧。陛下最爱靓丽妆容,她会很高兴的。”
曾媓爱美,曾经创过许多妆容,风靡一时。大应女子在额头上点花瓣并不稀奇。
赵月华知晓此事无伤大雅,蔓儿既然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转而亲自作画,为蔓儿设计几款桃花妆,任其挑选。
待到端午,蔓儿入宫随侍,装扮服饰一惯如常,眉心多出来的桃花花瓣衬得肌肤胜雪的她格外动人。曾媓见蔓儿神色如常,尚有闲情逸致捣鼓出桃花妆,龙颜大悦,赞起“面共桃而竟红”。
蔓儿献上贺诗,曾媓看后赞叹蔓儿文笔又上一层,命秘书监抄录,下发全国。蔓儿之才再度响彻大应。
曾媓对蔓儿动怒,掷剪子伤蔓儿一事,并未避讳人。宫人虽不清楚曾媓发怒原因,但都以为按曾媓的脾气,蔓儿即便逃过一死,在曾媓面前也就此失宠,谁知蔓儿在曾媓身边的地位仍旧稳固,恩宠更胜从前,不由羡慕。
蔓儿之才,难以效仿,可蔓儿的打扮,倒不难学。
宫人悄悄掀起以打扮桃花妆为容的风尚,自宫中传至民间,大应女子爱美,更希求得到蔓儿的荣耀,桃花妆就此成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