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烦……
顾淮颀闻言,整理书籍的手指微微一顿。
片刻后,他以一种近乎冷漠、平静的语气打断了她,“知道了。”
那声音淡淡的,毫无情绪,就像只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的目光也并未转向她,只是垂眸凝视着手中那本早已翻阅无数遍的书,书页在他指间轻轻摩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波澜此刻正如同狂风巨浪,一次次拍打着他的心岸,几近将他吞噬。
顾淮颀太清楚了,余遇芋此刻说要回烟南。这很像是她的一个借口,一个看过他最狼狈、最不堪、疯狂样子后想要逃离的借口。
曾经,她也是这样,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从他的世界里抽身离去。
一个和之前一样决绝的举动,哦不,不一样,现在的她,学会找借口了。
他其实知道,付泽铭昨天就到了。那件事发生后,付泽铭打来了电话,让他不要想太多,他已经定了最早回青淮的航班,第二天中午就会落地青淮。
他也知道,在青淮,余遇芋没什么朋友,昨天她却突然说要出门去见什么朋友。
一切都那么巧合,都是昨天,那“朋友”还能是谁,自然是付泽铭。
而今天,他们聊了些什么,不言而喻。
大概就是他那些恶心的过去,以及他这个人的“恶心”与脆弱。
这些……他都知道,可他就是不愿意去面对,不愿意去相信,她真的又要像从前一样离开他了。
每次只要想到这儿,想到和这相关的东西,他都觉得呼吸困难,一呼一吸间都带着无尽的苦涩。
可他只能强忍,在余遇芋面前,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平静。
余遇芋见顾淮颀依旧沉默地坐在那里,脸上神色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周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她心中一喜,以为他经过这两天的调整,真的没什么大碍了,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你想和我一起去烟南吗?”
顾淮颀的心脏猛地被揪紧,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他手指再次不动声色地一滞,原本轻轻摩挲书页的动作戛然而止,书页在他指尖微微颤抖。
他何尝不想和她一起去烟南,可……他还是放过她吧。
“不了。”
也许是怕自己回复得太过生硬,他又轻轻加了句。
“你好好工作。”
明明藏着无尽不舍,却又不得不伪装成云淡风轻的模样。
余遇芋没多想,只当他真的不想去,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立马回应。
“我周末放假一定立马过来看你。”
说着,她忽然站起身,像只轻盈的小鸟跑向顾淮颀,双手环上他的脖子撒娇。
“或许我后天开完紧急会议就能回来呢。”
她的头轻轻歪着,脸颊蹭了蹭顾淮颀的脖颈,细腻的触感,像是轻轻拂过他心尖,让其为之猛地一颤。
片刻后,余遇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顾淮颀。
“我真的都想把你打包回烟南了……”
顾淮颀眸光一暗,转过头,目光紧紧锁定在余遇芋的脸上,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破绽。
可她的笑容灿烂而真挚,眼神清澈如水,倒映着顾淮颀那张绷紧的脸,以及他眼底深处那难以掩饰的痛苦与挣扎。
顾淮颀的喉结微微滚动,她的笑容太过真挚,眼神太过纯净,纯净得让他心慌意乱。他竟一点也看不出,也看不透她笑容背后隐藏的心思。
他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了太久的人,突然被一道强光晃了眼,一时间竟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的温暖,还是又一场虚幻的泡影。
他的心,在这真假难辨的温柔里,渐渐沉沦,同时又隐隐作痛。
何必呢?
一开始,余遇芋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烟南时,他只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引子,一个假模假样、敷衍的幌子。他固执地认为,她根本就不想他去,只是用这样看似热情的邀请来敷衍他。
可现在,她又为何会再次脱口而出这样的“引子”呢?是心血来潮?
顾淮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走吧,都走吧,他大概就只能这样了,永远活在一片黑暗中,被孤独和痛苦紧紧困住,被顾蓁“折磨至死”。
余遇芋和昨天一样,乖乖地平躺在大床上。可她的心里,满满都是丰盈的期待情绪。
明明后天才会分别,可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期待和顾淮颀的下一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