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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鱼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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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遇第一次游泳其实是在温途出生之后。

温途虽然是唐宝宝,不过除了智力方面存在明显迟钝,身体机能方面并不算特别差。

相比其他唐宝宝,温途情况要稍微好一些。

而温遇是从小体质就弱,温成钢和徐翩禾自然就没让她参与这种剧烈活动,况且徐翩禾记忆深刻的一次经历,就是在带她去过水世界之后,温遇发的一场高烧。

温度飚到四十,烧得她神智都不太清楚。

那次可以说是她大大小小的病里,最严重的一次。

这之后,凡是和水沾边的活动,徐翩禾一般都不会带她去。

更别提游泳这种相对剧烈一些的运动。

小学实践经常会组织学生去少年宫学习,旁边就是游泳馆,放学后家长来少年宫接孩子,有的会直接领着去游泳。

日常交流,温遇发现班里同学有学游泳的,有报班去学芭蕾的,有学钢琴的,而她一样也不会。

和家长提过几次,徐翩禾就会对她说学这种东西会很辛苦,你体质不好,就算了吧。

几次下来,温遇也不再争取,用沉默代表自己的答案。

所以在学校组织表演的时候,基本没有她什么事。

由于体质不太好,加上小时候因为生病性格沉闷木讷,集体表演也是站在最后一排,拍照的时候自动被别的小朋友挤到一边,在照片里并不醒目的位置。

所以不管她长到多大,在大家眼里似乎永远开心得像一个小太阳,可温遇知道,她也有深藏的脆弱。

过往的经历,像原本平整的纸折了一个角,不管再往上面摞多少层纸,都不平坦。

这种不平坦延续到初中,延续到温途出生,然后再延续到高中,直至现在。

温途身体趋于平稳的一段时间后,他的状况可以参与一些基本的训练,出于对未来健康考虑,一家四口选择踏进少儿游泳中心。

可温遇并不会游泳,这里对她来说太陌生,于是她只能看着家长做什么,自己跟着做什么。

温途是需要专业人员陪护进行锻炼的,温成钢和徐翩禾自然要跟过去一起的。

粗略给温遇指了个方向,两个人就离开,等女孩回答的时候也只能看见他们的背影。

一个人被留在泳池旁边,温遇收回目光,换好泳装站在水池边上紧抱双臂,沉默看着水面的倒影,凑近观察会发现她竟然在发抖。

周围基本都是些同龄的孩子,大半个身子在水里嬉戏也不用怕,他们有家长在旁边护着,可是她没有。

原地站了一会儿,温遇选择先把腿放进水里,再将身体沉下去。

水漫到脖子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太对劲,心跳乱了拍,她想撑在旁边的台子上起身,结果脚下一滑直接跌进水里。

水从四面八方涌进身体,眼前是水的蓝,可她已经没有心思多想,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袭来,整个人像破开的水气球。

几秒的时间,却分外难熬。

幸好池子浅,她手指扒在台边,能够自己从水里站起来,只是有点不太舒服。

水像沉甸甸的沙袋,从四周朝她挤压过来。

心跳频率加快,温遇大口呼吸,直到窒息的感觉不再束缚胸口,忍着鼻腔的钝痛,她果断选择离开水中。

只一次,她便讨厌上了游泳。

这个时候恐惧和后怕让年轻女孩摒弃了刚才的失落和酸涩,选择投入父母的怀抱。

身上粘的水珠与空气接触很凉,冷得她直打颤,温遇想了会儿,还是决定往父母刚才给她指的方向走。

像温途这种情况特殊的孩子,一般都是在单独的房间里进行训练的,温遇回想刚才徐翩禾指的方向,踩着拖鞋小步小步挪动。

每个单独的小房间都有很大一面透明玻璃,温遇一个个路过,往里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身影。

也不知道走到第几块玻璃前,她最先看见的是在父母中间的温途。身上套着浅黄色的充气游泳圈,徐翩禾和温成刚是背对玻璃的,这个角度看不见站在门外的温遇。

两个人坐在水池外面,伸手逗弄眼神懵懂的温途,一次头也没回过。

仿佛她只是个和这里完全不相关的陌生人,周围的一切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温遇在玻璃里,逐渐发现除了可以看到他们之外,她也能清楚看见自己。

她看见自己脸色白得可怕,连脚趾都无措蜷起。

身上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乎都已经干掉,温遇还是站在玻璃前,沉默了一会儿选择靠在旁边的墙上。

她想错了,墙面还是比自己的身体要凉。

凉得她有点想哭。

刚平稳的呼吸又乱了起来,鼻腔酸涩难忍,她拼命压制,喉咙里还是传出来难以克制的哽咽。

她连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都不知道。

时光如梭,记忆却从未远去,温遇一直以为它是躲起来了,可是却在今天全部被找回来。

仍旧完整。

仍旧让她迷失自己。

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怎么梦见过以前的事了。

身上仿佛被火烤着燎着,温遇只觉得这是很痛苦的梦,可她却醒不过来。

意识好像被人强硬地拽着失重下坠,她一个人走到黑暗中间,困囿于不见路的迷宫。

“温遇。”

好像有人在喊她。

声音很轻,有些熟悉,却很模糊。

模糊到她分不太清声音的主人是谁。

“温鱼鱼。”

又一声。

问题有了答案。

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喊她。

喊她声音越来越大,一片黑的周围开始地动山摇,地面裂开,缝隙里露出白色刺目的光,她想逃跑,却不受控制摔在地上。

恐惧的惊呼滚向喉咙,她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周围可以依靠的东西。

在即将坠落的那一瞬间,手腕被人死死拽住——

“温遇!”

耳边传来很强的风声,她被强风吹拂闭起眼,风声在鼓膜处掀起震颤,全身上下都在失重,只有手腕的温度拽回她几尽茫然的思绪。

黑暗和白光永久定格在一瞬,像电影结束时最后的长镜头。

噪声远去,耳边重新归于寂静。

温遇睁开眼,额头全是汗,千斤重的眼皮掀开都很费力,她扭头,看见梦境里那张只闻声未见人的脸。

“谢闻颂。”

她听见自己蚊子一样小的声音,喉咙烧起来,音质沙哑如拽锯。

掌心撑在旁边,温遇试图从床上坐起,谢闻颂伸手把枕头竖起来,好让她能够靠得住。

头皮是细密针扎样的疼痛,温遇忍不住伸手扶着脑袋,手掠过脸颊,沾染一片湿漉漉。

她先是怔了一瞬,然后抬头看向谢闻颂的脸,惊慌无措的情绪搅在一起,也不知道触开哪个阀门,眼眶的泪开始往下掉。

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她连脆弱都无法掩藏,忍不住想用手去擦眼泪。

手刚要抬起,却被人重新摁回被子上,谢闻颂抽了张纸巾,裹在手指上给她擦眼泪。

他什么也不说。

不问她为什么哭。

也不问她发生了什么要这样难过。

不知何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沉下来,阳光的燠热散场,卧室也只有一盏小台灯在值班。

微弱的灯光更显谢闻颂的瞳孔颜色深,温遇错开眼前的纸巾,在这样昏昧的光线里看见眼前人胸前轻微起伏,额头上竟也有汗珠。

温遇牙齿咬着口腔上的肉,这一刻莫名浑身卸了全身力气。

谢闻颂把擦完眼泪的纸放在旁边,手背碰了下她的额头。

“烧成这样,得去医院了。”

“温鱼鱼,你外套在哪?”谢闻颂意识到她现在可能没有力气自己找,眼神环顾四周,落在旁边的衣柜上,“在里面吗?我给你拿一件?”

他正要起身,感觉到上衣被人轻微扯了下,他扭头,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睛。

温遇的长发微乱,像在窝里倒腾一圈没找到玩具的炸毛小猫,肩带窄窄一条,从锁骨上绕圈。

圆润的肩头被台灯照得反光,她刚哭过,呼吸还不平稳。谢闻颂瞧着,感觉她最近好像又瘦了点。

她轻轻昂首,眼里泪光未去,低喃:“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说完这句,温遇似乎意识到什么,立刻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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