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那一头捂着自己左肩伤口疼得面容扭曲嘶声的老佛,看见景嵚刚才挥出的青蓝色刀焰,黑色无底的眸愕然凝住了。
随后,看见他慌忙伸手也没救下滚下楼的二人,他靠在门框上又轻慢讥笑出声:“可惜啊,你们不能死在一起了。”,说完这话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被胳膊上流下的血沾湿的手掌,手指试着捏握了一下,发现刚才那刀没伤到筋骨,手掌勉强还能活动。
云幼颐听闻远处传来的嘲讽之声,本来还在垂泪的脸登时昂起朝他气愤地开骂:“你这个坏事干尽的假和尚,你死了定会下地狱的,十八层地狱!!”
老佛不以为然,微垂的眉尾闻声轻佻,她这咒骂没有丝毫伤害,反而逗得他眉开眼笑:“这世间谁能真正问心无愧?反正都要下地狱,去第几层又有何区别?”
云幼颐愤恨的吼声夹杂了隐忍的哭腔,进来的时候本来还是七人,现在居然就只剩下她与景嵚二人了,其他人是生是死她根本不敢细想。被逼到了死亡边缘,她此刻也不管不顾了,恐惧流逝,留下了一腔亡命之人的孤勇。
“你要被剥皮抽筋,剔骨断肢,你要被烈火烧煮,被怪物一寸一寸分食!!”
老佛听闻她的谩骂只觉这是无上的夸赞,表面戏谑无忌笑着,垂在身后的左手却在暗处悄悄操作。眼看时机差不多了,他再次抬头望向对面神色晦暗的景嵚,擒着邪笑问他:“小子,寻苏刀的刀尖也在你身上?”
这刀他寻了近十年,本不再抱希望,怎料这宝贝就这么自己找上门了。虽不知为何给弄断了,但是只要刀身保存完整,之后再寻刀匠接上便是。
景嵚闻言眸色微颤,惊诧于此人竟仅凭断刃便认出了他手中的寻苏,看着他直直盯着寻苏刀,眼中暗流涌动着根本不加掩饰的贪欲,令他不自觉得十分恶心。随即转腕收刀入鞘,不屑回答他的问题。
“殿下你靠墙站在我的不远处,务必小心,我去去就来。”,说着话,他反握着云幼颐的手,将她安排在墙壁的拐角处,此处好歹能保护住后背,只用防范前方方可。
云幼颐担忧皱眉地抬头望着他,抓着他的手不放心他孤军奋战,然而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他掌心中暗自递于她了一把薄刃,她惊恐地抬眼去找他确认,却见他不动声色,只全神贯注凝视着走廊那头,注意到她的愣怔,他表情冷凝几乎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而后不待她再问什么,他便已再次闪电般瞬身向前,脚步飞踏在墙上,跃起之时伸手一把将插在巨尸后背的墨刀拔出握回了掌心,随后脚步不停,疾速朝着老佛横刀挥斩而去。
他的动作快到无影,丝毫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本以为对面老佛已是强弩之末,却不想他全力的斩击再次被拦截在了空中。
“呯!”的一声巨响回荡在走廊间,震得云幼颐拧眉举手捂住了自己的双耳。
再次睁眼之时便看见景嵚面前拦了一人,是另一具看起来年纪不过而立上下的死尸。它身形高挑劲瘦一身藏色劲装,面容线条刀削一般锋利,束发高扎,发尾随动作摆动,手举一把玄铁长刀,稳稳接下了景嵚的猛力一劈。
云幼颐屏息看着这具鲜活的死尸,若不是它没有眼球,眼眶一片空洞,看着与活人没有任何区别。想来这老和尚的手段左右不过就是招来一些死尸,就算再新鲜如生,毕竟也只是一滩死肉,定然奈何不了景嵚。
她蹙眉出神这么想着,可当再次回过神来都仍没听见对面之后的动静,一抬头便看见景嵚居然被这死尸连连击退几步。
“怎么了景嵚?还手啊!”,她看得心急,不明白景嵚为什么一直格挡却不出手还击。
那一头云幼颐奋力呼喊提醒景嵚,而她却怎么也料不到在她看不见的另一面,景嵚表情早已惊惧得失魂落魄,他瞳孔剧烈颤抖,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这熟悉至极的面容,手上的动作彻底冰冻。他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浓重的不解混杂着些许他不明白的欣喜与悲伤,一切都在变得复杂,翻涌着直直将他逐渐吞没。
“看来老朽我今日做了件善事呀,这父子重逢的场面着实感人,只可惜,你爹再不能与你说话了。”,老佛自看见那寻苏刀,听见刚才他们唤他的名字,便猜到了他这番是遇见旧人之子了。
本来胜负不明的局面瞬间明了了,他赌他会被震惊得失去还手之力。很显然他赌赢了,既然如此,看来景吾之子也要丧命于他之手了。
强烈的情绪在景嵚脑海中翻腾,纵使他本来狠绝的出招变得犹豫不决,他分明清楚面前之人只是一具死尸,但是他却奇怪得仍旧下不去一点手。他咬紧牙关,不明白为何他现下如此痛苦。
又一次躲开了景吾的斜斩,景嵚眸中布满血丝,抬眼透过死尸狠狠怨视着躲在暗处的老佛。
“这尸体你何处得来的?”
两人缠斗这么久,这是景嵚第一次主动开口与对面对话,只不过出口的话语气不善,冰冷里藏着杀气。
“哈哈哈笑话,这些傀儡自然皆死于老朽之手,不然你以为老朽是去乱葬岗随意挖来的尸体吗?”
老佛向来直言不讳,哪里管对面会是什么反应,反正他也快成为他的亡兵中的其中一员了,让他知晓自己的神力又有何妨:“若是你好奇,待会儿老朽留你一口气,就用你身后小姑娘的尸体给你演示老朽这巧夺天工的'制儡'手段,保她千年不腐,宛若永生。”
景嵚被他的话刺激得眼中满含怨恨,呼吸之间胸腔剧烈起伏,重重一劈将身前之人斩飞出去几步,而后雷霆之速翻身越过景吾,跃步逼近还在窃笑的老佛,刀刃削开光线,银色光辉如残月就这么抵达了他的喉颈。
老佛表情陡然僵滞在了脸上,不再敢动作,虚虚垂眸注视着面前这把锋利的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