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跃进空中,寒风重新贯入衣襟,他濒死下逐渐暗淡的黑眸收进天光后再次清明,然而还不及庆幸,他面前的风景晃眼间便又被那玄色银线的暗云纹锦袍全数挡住了,全身血脉瞬间凝滞,心中被强烈恐惧笼罩,他还没做出任何反应,脖颈处一痛,他便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云凌洲收回手刀,趁面前之人将要从高墙坠落之际,抬手将人扛在了肩上。现下他已不用费心再去问什么了,当这人使出那招声东击西金蝉脱壳之时,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这招式关键之时可借巧取胜,之前邓迁率队运输粮草,遭逢流匪夹击以寡敌众,他最后便是凭借这招声东击西斩下了匪寇领队的首级。回营后,将士们追着向他请教,都是想学这招,但他只笑着摆手推脱说杀手锏怎能随便教与他人。
这不外传的绝学,此刻却被个探子再现,要说这人与邓迁没有一丝关系,鬼都不信。
想到邓迁与他几乎同寝共食的这几年,他现在已不止是寒心,更多是像吃了苍蝇般的无比恶心。根本不敢深想,如若他再阴毒几分,或许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可是,既然起异心的是邓迁,那崔世典又是为何不回信?他面色森寒后背发凉,先前经历的种种到底哪件是真哪件是假?他此时完全看不清了。
扛着人翻下高墙,而后他寻了绳子将人绑死,一把拉下了这人覆面的黑布,不出他所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想来邓迁也没傻到会用与他相熟之人来专门监视他的行踪,要不是这人被他逼入绝境使出的这绝招,他根本不会将他与邓迁联系到一处。
将人藏在了一个废弃的大缸之中,又用干草盖在他的头顶。他刚才下手很重,这人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就算醒来了也定挣不开这束马结。
没时间了,邓迁那边等不到回话定会有所察觉,倒时再想抓他的把柄怕就难了。于是云凌洲将这人的细刃一同别在了腰后,跃身朝刺史府去。他现下孤立无援,虽手拿虎符却无法回营,还要先想办法弄到援兵才行。而且他直觉崔世典定然知晓什么……
天际妖游蜿蜒,空中百鸟巡城,俯瞰整座白照城,他们兵分两路,一边随鸟雀指引奔驰在街巷间,一边足下轻盈跃然于楼宇片瓦。
浮生阁内,简小双双手合十完成咒式睁开了眼,面上勾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眼中溢出难以控制的兴奋,抬步重新走入了阴暗的阁廊。
阁廊间的另一端暗处站着身形不一的五人,听闻动静皆转头朝她投去目光,他们神色各异皆心怀鬼胎,光线穿过狭小的窗户拉长了他们脚下的影子,黑影随着妖怪的游走获得生命般扭曲蔓延。
一直以来隐于事事阴影下的几人,早已摩拳擦掌等候人们的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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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陌另一头,万花楼内刚送走了昨日醉眠的欢客,楼阁中空,天井中挖出了一隅池塘,里面装饰着不败的永生花窝在碧绿的大片荷叶间。池塘上面搭了一座红色的木制拱桥,小厮们提了桶正趴在桥面上擦拭着栏杆。
楼上最顶层的阁间外,绿风跪在地上向内禀告:“主上吓吓吓,方才天边聚集了一群鸟雀,应该是那边有动作了,吓吓吓。”
房间内,满室旖旎,地上布满了昨晚放肆欢爱后的痕迹。层层红纱笼罩的巨大床榻上,玹狸一脸餍足睡卧在锦绸软被之间,闻言轻掀眼帘,妖艳的眼瞳触到光的瞬间迅速冷凝,那层淡淡的荧绿转瞬即逝。
“不必管。”,说话间,她已然起身,瓷白的肩头披散着一头如水乌发,身上随意拢了一件玄色毛裘,光着脚朝里间走去。
房门外接收到命令后便没了声响,神弦单手撑着头,挑眉侧躺在床榻间,视线从门扉处重新转回了玹狸身上,一瞬不眨地注视着她光洁的腿间行走时显露出的朱红色咒印,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了屏风后面,他才收回了眼,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对自己的杰作甚是满意。
片刻后,他们二人各自穿好了衣袍,门外再次传来动静,是婢女们端着碗盘进来了。婢女非礼勿视地垂着眼眸不敢乱瞟,然而看见地上竟然还有幼童的衣服之时,身形还是不禁骇然一顿。
神弦察觉到婢女的反应,轻笑了一声:“扔了吧。”
婢女闻言像只受惊的兔子被吓得立马双膝跪地,而后没再停顿,加快动作整理好了房间,逃似地出了房门。
整个过程中玹狸都未曾抬过眼,就算被撞破了也毫不在意。
在她眼中,他们不过都只是低等又脆弱不堪的蝼蚁,根本不配她为此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