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点后知后觉的不安笼上心头,姜迎眉头轻拧,回眸向王婶子求助:“婶子您在这儿住得久,认识的人多,烦请您帮我寻一寻。”
“哎!”王婶子连忙应下,“婶子有消息便回来告诉你。”
若雪也用力握住姜迎的手掌:“我留下来看住三个孩子,你们快些去寻她。”
姜迎与费俅匆匆出门,两人皆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按理来说,一个萍水相逢的人骤然离去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必如此兴师动众,但陆嫖的情况不同,人人皆看出她情绪不高,恐其存了死志。
两人大街小巷寻人,姜迎抽空问费俅:“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提及昨夜,费俅脸涨得通红:“昨夜我并不在河口……事情还是听在河口洗碗的梅家阿姨说的……”
“说是有一堆妇人围着陆嫖骂……”许是那些污言秽语太过难听,提到这里时,费俅停顿了好一会儿,“甚至还动了手,把陆嫖带去的碗筷全部推进河里……”
听见费俅说的话,姜迎不免懊恼昨夜的粗心大意,竟没细究陆嫖情绪低落的原因。
陆嫖说一声衣服脏了,她便信了。
手无力地搭在额头,姜迎突感一阵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双腿一软,意识全无。
姜迎直直栽倒在地的那一瞬,费俅刚想上前接住姜迎,却有一道身影抢先一步。
余光但见一道玄光一闪而过,费俅再定睛一看,竟是不知何时赶来的王行。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费俅忙凑上前问,“姜迎没事吧?”
王行三指扣住姜迎的手腕,面色微沉,微微冲费俅摇头:“无碍,就是操劳过度。”
王行打横抱起姜迎,抱起的那一瞬间,他才发觉姜迎轻得令人心惊,好似冬日无处觅食的野猫。
垂眸望向怀中人,只见姜迎原本就清瘦的脸庞更似刀削斧劈一般小了一圈,面色苍白,嘴唇泛青,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好似来扬州后,姜迎好似更累了……
王行无奈,伸手替她揉散紧拧的眉头。
抱着她,步伐尽可能平稳,稳步穿过清晨的街道。
关于费俅问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的问题,王行心里亦没有答案。
昨晚的记忆好似藏在浓雾里,他看不清。
唯独寒风带起衣袍上熟悉的字迹,他才找到记忆的落点,有此足矣。
纵使昏睡数个时辰,姜迎还带着宿夜未眠采药的疲惫,她揉着太阳穴迟钝地坐起身来,挣扎着想要下床,却被守在床边的若雪一把按住姜迎。
若雪替姜迎掖好被子,安抚道:“王行费俅带着小乞儿都出去找了,你别担心,有消息他们就会回来通知我们的。”
心中不安,姜迎也睡不着,就斜倚在床头,盯着窗外。
窗外灰扑扑的一片,天是低沉到压抑的灰蓝色,枝干是光秃秃的灰褐色,就连偶然飞来停在枯枝上歇脚的鸟儿都是灰黑色的,一切都了无意趣。
也不知看了多久,骤然之间,枝头上灰黑色的鸟接扑棱着翅膀远去。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上,姜迎迅速坐直身子,目光立即投向门外。
可看清来人面色时,姜迎的心已然凉了一半。
王行脸上浮动着一层淡漠的悲伤:“人找到了。”
此话一出,姜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徐徐起身:“人在哪里?”
若雪扶着姜迎紧跟在王行身后,姜迎抬眸望了一眼灰蓝色的天空,果真低沉得可怕,好似姜迎一伸手就能将它戳出一个窟窿眼。
沿着长河向下游走,河岸旁有一座三进大院,院门外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
姜迎刚想走近,就被王行扣住手腕。
手腕间的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姜迎无法挣脱,她不解回眸望向王行。
他眼中的不忍清晰可见,姜迎微微扯着嘴角,拂开王行的手:“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说话间,姜迎轻轻拍着若雪扶着她臂膀的手,示意若是若雪害怕可以在这里等她。
可若雪一咬牙,扶着姜迎,挤开人群,往里走,入目便是一双悬于半空的绣花鞋。
几乎是看见绣花鞋的一瞬间,姜迎便抬手捂住了若雪的双眸。
而她平复数个呼吸后才徐徐抬眸,沿着脚腕一点点将目光往上挪。
纵使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骤然看见那张变形的熟悉面容时,姜迎心头还是猛得一颤,口中下意识溢出一声“啊”。
不知何时王行来到姜迎身边,低声解释道:“本来是想将陆姑娘放下来的,但她所求……如此。”
闻言,姜迎这才注意到地下的血书。
血迹已然干涸发黑,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舅夺母志,吾母适崔守,崔氏薄恩,阖府苛遇吾母,视若刍狗。尤可痛者,竟以余为贽礼献于上官以求崔氏仕途亨通。然余非淫佚之流,实乃崔氏所迫,今以死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