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内,姜家有饼宾客盈门,人来人往。
几次三番,姜迎从王行身边经过,王行想与姜迎说话,可姜迎总是装作视而不见。
就算再愚钝,王行也知晓这是姜迎在躲着他。
是因为昨夜不加掩饰流露出的爱意吗?
因爱而被厌弃,委屈与痛苦横生。
王行那双本就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更是闪着星星点点情绪,好似波光粼粼的湖泊,又似深不见底的汪洋大海,
周围诸位贵妇人见状更是万分怜惜,将王行面前的百花饼抢购一空。
众位美妇人连声安慰:“王公子今日似乎心绪不佳,是不是累了……”
王行自然知晓公是公私是私,于是努力扯扯嘴角回应道:“与诸位夫人一同说话,王行永远不累。”
王行也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夫人们听见这句话都是掩唇害羞一笑,明明他说这句话时极为正经,绝无办法调笑之意。
王行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不远处的费俅是感概不已:“姜姐,你别看这兄弟对感情一窍不通,但这么打直球也挺打动人的哈哈哈哈……”
没想到素来跟他插科打诨的姜迎今日竟没接他的话,而是转头就走。
费俅满脸问号:“唉不是……怎么走了?没听见我说话吗?我再说一遍?”
因为王行处来往的皆是贵重女客,所以姜迎早请人另支了帷幔篷,这样既私密又唯美。
几位贵妇人坐在帷幔篷中烤着火炉聊聊天,尝尝百花饼,再由王行替她们添置姜茶暖身暖心。
这帷幔虽厚实抗风,但却还设有一处月影纱进出帘。
月影纱既贵重体面又能让外头人影影约约瞧见里头人的舒适,从而诱使人产生购买的欲望。
不仅外头的客人隔着月影纱悄看里面的情形,里头的王行也借着月影纱看外头经过的身影。
这些日子他训练出一种能力,总是能隔着月影纱准确找出姜迎的身影。
明明月影纱显露出的人影那么模糊不清,明明世家贵女都是一样的身姿挺拔,可王行就是能一眼分别出谁是姜迎。
姜迎步履如风,姜迎手臂总爱大开大合,姜迎下巴不会高抬,姜迎永远平视他人不卑不亢……
在他眼中,姜迎有千千万万点特殊……
路过帷幔篷的姜迎脚步一顿,眼神微微落在月影纱上的影子,脚步一顿。
“姜姐!”费俅正好挡在姜迎与月影纱之间,“姜姐,里头忙得不行,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姜迎微微抬起手中的食盒:“准备了些试吃百花饼。”
看着姜迎手中精致的食盒,费俅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姜姐,能不能将这盒百花饼给我呀……”
说完话,费俅整个耳尖都红得滴血,整个人好似堕入酒缸一般晕晕乎乎的。
一瞧这状态就不对劲,姜迎微微挑眉,递出食篮:“可以。”
费俅才准备道谢接过食篮,就见姜迎手臂一收,话音一转:“突然要这食盒做什么?”
“嗨!”费俅小手一挥,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昨夜梅府不是既派人相助,又给我们提供住处吗?我想着总该回报一下人家的恩情。”
“你瞧我!都忙忘了!”姜迎一拍脑门,连忙精挑细选十几样精细的百花饼包成精美的礼盒,“好好替我们谢谢人家!”
费俅小心翼翼地接过礼盒:“包的。”
看着费俅那活蹦乱跳的背影,姜迎总觉得事情似乎不如费俅说得那般简单。
“姜姑娘!”
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姜迎循声望去,瞧见后巷子里的李婶子领着一位陌生的姑娘从对街的邀香楼出来。
“李婶子。”姜迎热情地招呼李婶子,“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儿?”
“今日我侄女来投奔我,带她走走逛逛!”李婶子亲亲热热握住姜迎的手,将身边的姑娘往姜迎面前推了推,“若雪,这便是我跟你提及的那位姜姑娘。”
面前这个名为若雪的姑娘生得极为清新动人,就好似月夜下寂静盛开的幽昙。
肌肤胜雪,乌发如织,鬓边还有一朵棉布小白花。
姜迎眸光一顿,敛下几分笑意。
许是察觉到姜迎的视线,若雪轻抚鬓边的小白花,微微扯扯嘴角:“家姐刚刚过世了……”
虽若雪扯着嘴角努力摆出一副释然的模样,但眼眸中暗淡,话音里的哀戚无不昭示着她的伤感。
“抱歉……”
无措的姜迎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听见店里的客人在招呼她过去。
这时姜迎才猛然想起费俅去了梅府,店内无人看管。
姜迎连忙冲李婶子与若雪打招呼致歉:“婶子,若雪,店内现在忙又无人看顾,咱们晚些聊。”
言罢,姜迎抬步,却见若雪追上来。
若雪笑道:“姜姑娘若不嫌弃我愚笨,我可以来帮忙。”
闻言,姜迎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求之不得!”
给客人推荐百花饼的间隙,姜迎还悄悄打量了几眼若雪。
只见若雪算账结账记账一气呵成,白净纤长的手指拨算盘快得飞起,一看就是熟手中的熟手。
只一眼,姜迎便彻底安下心来。
夜幕低垂,姜家有饼的客人才渐渐散去。
忙碌一天的姜迎伸了一个大字型的懒腰,在懒腰结束的最后一刻对上若雪微怔的脸庞。
若雪掩唇笑道:“早前听姑母谈起姜姑娘的事迹,总觉得姜姑娘聪慧过人大抵会带着点聪明人的傲气,没想却如此平易近人!”
“没有傲气,只是傻气。”姜迎说笑间,拿起若雪面前的账本,看着清清爽爽的账目,心中感概万分,“若雪,今日着实感激你,今晚我做东,请你吃饭!”
若雪也不推脱:“恭敬不如从命。”
说话间,正巧撞上王行进门,见到屋内有个陌生姑娘,王行脚步一顿,背过身去站在门槛之外。
昏黄灯光下,王行的背影仍旧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