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生缔的结局的。对方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不仅没有做到这一点,甚至还主动对他说,这个愿望不过是一个笑话。
他不明白对方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那时他就已经有些不喜生缔且因怀疑一些事情而疏远生缔了。所以,即使他后来被生缔在三王子宴上出卖,他恨生缔,却也能容忍生缔暂时活着。
先疏远生缔的是他,感情有破绽的也是他,在这期间生缔对他一如往常,从未有半点不妥——反正生缔迟早都得死,早死晚死,因何而死,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再听到这个愿望,他觉得好笑的同时,也不免想起这些事,更不免有了那么丝不该有的期望——
如果真的能做到就好了。
到时候,不仅过去的生缔会回来,他也能解脱。
只是……
褒秋说完那些话后迟疑地望向生透,见其虽面带微笑但难掩郁色,不禁想起后期生缔那股挫败劲儿,叹了口气。
冷水他是要泼,但也要给他身边这位天真的“圣子大人”一点没什么用的安抚。
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褒秋轻抚双眼,手再落下时,眼睛逐渐变成那暗红色。
反正从红城来的玩具,眼睛多多少少都有些颜色,他这会变了色,也不算什么大事。
生透无言地看着褒秋的瞳色,愣住后又是一笑,发自内心地赞美道:“谢谢你。暗红色很漂亮……暖姐姐也是这个颜色吗?”
“不是。”褒秋一默,神情有些微妙,“她……是漂亮又鲜艳纯粹的桃红色……你是想让我调整成那个颜色吗?”
“嗯。”生透点头道,“这样,更像暖姐姐的模样……你不是也想让她活过来吗?”
褒秋沉默,许久才道:“可惜,那药水只做隐藏用,还没有那么高端,能让玩具彻底改变瞳色。”
再说,若真有,以当前局势来看,哪有玩具上赶着把瞳色改异色的?除黑色外的药水拿出去售卖的话,只怕是要血本无归。
况且,也不过是一时改变罢了。要是真那么容易改变颜色,他早就调整为黑色,过他的潇洒人生。
对他们而言,已经发生了的,只能遮掩隐藏,不能彻底变回从前。
“没事。”生透轻轻摇头,将早上出门前乔衮给他的属于向梓暖的通行证递给褒秋:“他办妥了,其他事情,也是。至于眼睛……好歹都是红色系,细微差别,应该看不大出。”
哪怕是暗红,也是鲜艳纯粹的。
褒秋听后,眸子一暗,心情复杂地接过通行证。
是啊,都是红色,表面看不出差别,但内里……
却差之千里。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褒秋不禁捏紧了拳头,迫使自己不去多想一样地望了眼另一边偷瞄生透的乔衮,好奇道:“我可不相信他那么大度,不去计较之前早餐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今天这场面……是要干什么?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昨夜断片真是碍事,让他现在对局势一点把控都没有。
生透那“其他事情也办妥了”的话……可真是让他好奇。若是想让他不再惹什么大乱,总得告诉他点情报吧?
比如……出去后都看到了多少?昨晚那阵仗,虽然他多少能猜到些,但……其中有多少“油水”才是他最关心的。
“……乔衮虽然脾气犟,但还是有些分寸的。而且,这不全是我的功劳……你要多谢暖姐姐……至于为什么……”生透沉默片刻,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随后忽地一笑,转了话题,看向褒秋的肩膀,略带惊讶,“这鸽子……”
“怎么了?”
话音刚落,褒秋将生透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收入眼帘,不再追问究竟要谢向梓暖什么,而是有些不明所以地顺着生透的视线看向自己肩膀上的鸽子。
微微一愣后,他把它赶到手上,玩笑道:“这鸟……我都没招呼它,它就来了?可真有意思。”
褒秋不客气地薅气鸟毛,那柔软的手感令他愉悦,让他有些想用面颊蹭蹭其羽毛。只是,身边人的视线太过灼热,他又碍于面子,不得不收回这个想法,往后藏了藏鸽子,迟疑道:“你要是喜欢,大可以去问阿萤要一只,何必盯着我手上这只粘着我的不放?它已经爱上我了,你不能横刀夺爱!”
“……那抱歉,我今天,恐怕还偏偏就要暂时夺一下爱了。”
生透失笑着毫不客气地拿出一片破碎的小圆片,没多久就唬着那鸟挣脱了褒秋的手心,迫不及待地来到生透的手中焦急地想叼走那圆片。
只是,生透速度比它快上不少,没让它得逞就收回了圆片。
“你那是什么玩意,也是那个阿萤搞得?他可真是神了,竟然能做出这么吸引这鸟的东西?待会我也让他给我两个玩玩看。”褒秋奇了,有些不甘心地从头上拔了一根装饰羽毛去戳生透手中无辜的鸽子。
“……这不是阿萤的鸟。”生透从容接过了那无辜的鸽子讨好似的又似乎是要和他交换圆片一般从身上揪下来的羽毛,随便挥手呼唤了一只阿萤的机械鸟后,为褒秋解释着它们的区别,“阿萤的鸟是连夜赶工的,像腿部,还有腹部这些地方,依旧能看出零件拼接的缝隙。还有,阿萤的鸟哪怕做的再逼真,那羽毛也不会像这鸽子一样,这么柔软。”
“那……这是昨晚载你们回来的鸽子?”褒秋望着那给完生透羽毛,又花心地想回到他身边的鸽子,勉强接受了鸽子的爱意,边给鸽子挠痒痒边奇怪道,“它们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吗,这会怎么又回来了?”
生透任由着鸽子回到褒秋身边,没有回答,而是先环视了周围一圈,没有见到其他这样的鸽子后才调侃道:“可能……你真的比较讨人喜欢?这样的话,就要麻烦暖姐姐多诱惑一下它了,这可是我们现在的重要线索。”
郑紊所说的鸟,肯定就是这群了。能够轻而易举地在红城楼塔保住那么多人,这件事真是越发可疑。
他总有股不详的预感——危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得在其发生之前,做些什么。
褒秋轻点了点头,摸着手上的鸽子,觉得有些不对劲,担心道:“这个鸽子刚刚还软软的,暖暖的……这会怎么凉了一点不说,还硬了点?别慌,让我来给你揉揉……诶,可别说,你这小鸽子还挺潮流,也学着尾巴带点颜色了吗?呵呵……粉粉的……也太时尚……”
生透静静地注视了会玩上瘾的褒秋,见那鸽子没有想跑后,稍稍收了些心,让他们俩独处。
他来到阿萤身边示意他们站好位置后,又到红城玩具——正在和姐妹们交谈且正帮忙打理玩具造型的陆天身边。
陆天的面容和第一次见到生透时有了些许变动,没有之前那么美艳动人,皮肤少许黑了一些不说,还多了丝朴实与憨厚。不过不管怎么看,都能看出她还是有些姿色的——至于眼睛,那黄绿色的眸子,被盖上了一层深蓝色的美瞳,现在看起来有些暗青色的感觉,头发也由金发变为帝国平民常见的灰棕色,如果是不认识陆天的人,没人会知道她是个玩具。
这都是昨晚乔衮所提供的化妆道具以及请来的化妆师们的功劳。
这些化妆师都不隶属皇室,只是一群在民间帮助其他玩具掩饰身份的普通玩具。乔衮本有意让生透也见上他们一面,好为日后打算,多一份势力,但是生透忙于安排游行队列的事,便未曾见上一面。
不过听说,昨晚有个不请自来的人类化妆师?一开始其模仿玩具的外貌与举止过于厉害,以至于乔衮没认出其真实身份。还是发现他化妆时手忙脚乱的,不似常干活的样子,逮住一顿盘问,才知道了其的人类身份。
当时乔衮下意识以为这是王安插的间谍,但后来发现并非如此——其不是间谍的具体原因生透并不清楚,只是乔衮有些头疼且满脸复杂地一而再再而三表示其真的无害,他也就信了。
虽然,他总觉得世上不会有这么平白无故就来帮玩具忙的人类就是了。再说,这人到底是哪听到的风声找上他们,未免太过古怪。
不过,这人也确确实实帮了不少忙。据乔衮的话来看,这人虽开始好像手忙脚乱不善应付活人,但后来在红城玩具顶不住困意睡着后,他竟意外地手脚麻利起来,干得又快又好。
这让所有人醒后都诧异了一番,纷纷上前问其是怎么做到的。可那人最终什么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憋红了脸,一副很害怕他们的模样,慌乱跑走了。
最后也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更没人知道他要去哪。
说不定,连当初见他们的脸都是装扮过的假脸。
真是怪人呢。不过能帮他们处理好事情,也算是个好人——在不背刺他们的情况下。
若是今日的计划顺利,日后能遇到这个人,必是要答谢一番的。
好歹没有把红城玩具假扮失踪人类的事说出去。
不过真说出去也没有关系。因为……
经过核查,红城,是真的有失踪人类。
算是意外之喜。
“——天姐姐,准备好了吗?”生透打量着陆天身边那瘫着脸任由对方摆布的华琴,不由得笑了一声。
华琴的面貌也有了些许差别,变得沧桑并且和陆天有些相似,装扮更像普通平民,没了玩具黑发黑瞳的标志——对方平时更爱穿长裤,这时却被逼迫着换上了一条沾满羽毛的纱状长裙。
华琴有些不爽地瞪了眼在偷笑的生透,不开心地扯了扯裙子,闷声道:“一定要这样吗?那个人虽然是女孩子,却也不是非要穿裙子不可……”
“好啊。琴儿想要换装,也不是不可以……”生透忍笑揶揄道,还拉长声线故意多欣赏了片刻华琴那幽怨的目光,逗够了才意味深长道,“但是,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琴儿,若是昨晚你有什么额外想对我补充的话……我可以好好考虑下……”
昨晚,他们也没有聊什么大事。不过是盘问了一下华琴来琼楼地带的行动目的,以及……刻意留在琼楼的原因。
游行不是小事,除却要护着陆天,还能够让华琴愿意留下并参与行动的原因……怎么着,他也得好好问问。
可惜,华琴的嘴很严。最终也不过说他已经是图拉弃子,所作所为皆为同伴这样的场面话。
唯一能够保证的,也不过是非立场相对,就绝不会伤害他们。
能够得到这样的保证,他是不是还得谢谢华琴?当初……若不是他与华琴立场不对,只怕他们也是能够交心的。
而不是像当下这样。
“……行了,琴儿,你别动了!”不等华琴回答,陆天先不满地拍下华琴那还想扒裙子的手,没什么心机地好言劝阻,“你一辈子也就穿这么一次……这事过了,谁都管不了你穿什么,你不就更高兴了吗?”
华琴蔫蔫地点头,不再捣乱。陆天也收拾地更快了些,没过多久就对生透汇报道:“小透,我们好了,可以开始了。”
生透闻言,点了点头,走到了大部队的前端,与乔衮并肩。他抬手揪下羽冠处可拆卸的羽毛——他先前没有发现,回去后研究了一番才知道这可拆卸的羽毛其实是根短羽杖。
它用于赐福,无需心爱之物的加持,也是不戴羽冠时的圣子身份证明。
当然,他知道这些,无非是因为羽杖上标注了一行字——
想到那行字,生透不免面露疑惑又莫名倍感悲凉。
那内容分明和他无关,他也不曾看懂……不该有这样复杂的情绪才对,怎么会……
但没有多余时间给他细思其中猫腻了,伴随着又一声鸟哨响起,游行即将开始。
生透收拾好情绪,回望了眼乔衮,见其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准备就绪后,他高举羽杖,对着玩具队列朗声道:
“奉波洛特瑞尔特女神,与帝王之命,女神教于今日起,自琼楼地带至边陲区域,游行传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