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衮在身份还是不堪的奴隶时,总爱趁着身旁的看管人员不注意,偷偷摸摸拐进面带刀疤的怪老伯那,悄悄摆弄刀疤老伯的东西。
他最爱的东西除了……乔衮有些不记得那是什么了。除了那东西以外,就是刀疤老伯不知从哪搞来的破烂小钢琴。
轻轻一碰就有声响,每个键的声响还不一样,连在一起的声音更是让乔衮无法不爱上它。小钢琴摆的位置,离刀疤老伯有段距离,乔衮并不害怕他发现。
每当乔衮弹起钢琴,听着音乐响起,他总能忘记他的身份与苦难,继续走下去。可惜,那架小钢琴并没有陪他多久,就被刀疤老伯拆卸了。而他的生活,又陷入无休止的痛苦中。
奴隶没有独立的休息场所,能有床睡,哪怕是和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睡,对于奴隶来说都是莫大的恩赐。没了钢琴后,乔衮便老在他费力堆起的石头与稻草堆上幻想这是他的床,独属于他的床。可惜那床也没过多久用于建筑,被拆卸了。
乔衮记得那时候他哭得老大声了,扒拉着石块不让他们带走,但最后只能换来一顿打。他顶着鼻青脸肿的脸回到临时休息处时,周围的人也纷纷嗤笑他的痴心妄想。除了易奘,没人安慰他,更没人理解他的痴心妄想。
也在那时,他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有一间大房子,大房子里不仅要有床,还有有他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等他都布置妥善后,他还要拉着那群嘲笑他的人来观赏他的新居所——如果那群人想留下……他也不会赶走他们。
在摆脱奴隶身份后,乔衮也真的得到了大房子,那就是琼楼。而琼楼的二楼作为他的活动场所,他可以在这里布置任何他想要的东西。
他兴奋又报复性地摆放了许多他曾经想要却没能拥有的东西。布置完后,他看着金碧辉煌的二楼,立刻差人理了份名单,让当年嘲笑他的人来看。只是理名单的人,听着他嘴上说的名字,欲言又止。最后乔衮问他时,他才说,这群人身份低微没资格来琼楼不说,更是在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乔衮不信那人的话,硬要让邀请函发出去。可他一个人在二楼从天亮守到天黑,都没有守来一个奴隶,来的只有和他一样身份改变了的易奘。在那一夜后,乔衮又重新修整了二楼,将用不着的东西都丢出去。也是在修整时,乔衮才发现,自己什么都记着往琼楼塞,却独独忘记了钢琴。
后来,他专门设了一间房间来放钢琴,可也不知道是事情太多,还是心里对它的亏欠,迟迟没有来这间房间。直到今晚,惩处完生透后,他一时不知道干些什么,在二楼徘徊了许久,无意间来到这间房前,乔衮才想起了这些往事,也终于有了打开这间房间看看的心思。
这间房间,虽然常有人收拾,屋内整洁,却在开门的一瞬间,仍然让乔衮感受到湿朽的气味,但也就只有那一瞬,之后鼻间只剩下了清新的空气。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悄悄烂了,又在感受到微光后默默发了芽。
乔衮来到琴旁,神色复杂地摸着琴键,点点乐声从他指尖流出,他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拖出琴椅,挺直身体,醉心弹奏。
他已有许久一段时间未接触过钢琴,弹琴的手法有些生疏,还时不时弹错几个音。乔衮不免心中有些烦躁,可这时颅内却飘荡着一个声音——
“不要再烦啦。真的很烦就多看看我嘛!”
乔衮不自觉地眼睛看向琴架上,上面什么都没有,可他总觉得这上边应该曾经站着过什么东西。
“怎么了?连我你都不愿意看了吗?”乔衮颅内再次划过那人的声音,话里净是委屈与难过。
“再不看我……再不看我我就走了!”
乔衮慌张站起,张望四周寻找那人,可他身边空无一人,只有月光相伴。他静了好一会,再细听那股声音,却怎么也听不到。
错觉吗?乔衮闭眼自嘲,自从创造了生透以后,他总觉得现在的生活有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出哪不对。
他低头看向钢琴,心中满是疲惫,抬手欲关琴键盖子,那声音却再一次响起。
“你不是说要为我弹奏的吗?”
“你这人怎么老食言呀,我不喜欢你了!”
乔衮关盖子的手一顿,身体如雷劈一般僵住。紧接着,他感觉身体不由自己控制,重新坐回椅子上,双手也不由自主的开始弹奏。
“这就对了嘛。我们说好的。”
随着乐声而来的,还有那人心满意足的感叹。
乔衮闭上眼睛,不一会眼中有些画面浮出。有什么东西坐在他的琴谱架上,随着音乐晃着腿,嘴上还能跟着乐声哼出旋律。
……你是谁?乔衮眉头紧皱,心里默问这个问题。他没想过能得到回应,却意外的得到了回应。
“你干嘛老问我名字。”
“都说了好几遍,我没有名字啦!”
“可是……人都有名字啊?”乔衮听见了属于他的稚嫩声音。可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未说过这句话,也从有过这个场景。
“你好烦哦。专心弹琴!不然不理你了!”那人娇横道,还故作姿态地转了身。
“别……我弹,我弹。”乔衮听着他自己无奈的声音,觉着那人真是把他拿捏得死死的,按琴键的手也越发熟练,一时间,环境里只有琴声。
“那个……”乔衮稚嫩的声音打破了乐声的和谐,听得那人眉眼一跳。
“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安心弹琴吗?”那人话里有些恼,却还是应答了乔衮的话。
乔衮大约是发觉了那人不开心,弹得更卖力了些,许久后才小声商量道:“我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那人音调上扬,似乎有些兴趣,却又别扭地摸着琴架道,“我也不是很想玩……”
乔衮听到自己轻笑了一声,随后道:“放心吧!我不会停。”
那人见状才安了安心,轻哼了一声,期待道:“……玩什么呀?”说完又摸着琴架,不想承认他很想玩。
乔衮没急着说,空出一只手,托下了那人,让他站在了琴键上。那人分量很轻,即使站在了琴键上,也未能让琴键发出声响。
“你这是干什么。”那人有些不满,嘀咕道,“……少了一段旋律。”
要把他拿下来,乔衮必然得腾出一只手,就必然有一段旋律空缺。
乔衮见他恼了,也没怕,声音里满是笑意:“是啊,少了段旋律。”
“我们就玩这个——你替我把那段旋律给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