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棕眼睛，真漂亮。”生透感叹着打量生缔，伸手去摸其垂于胸前的栗色编发还有衣服，那杏色带金纹的布料触感同其头发一般柔软细腻，一摸就知道价格不菲。
他并不知晓生缔的地位，但想来，生缔就算在琼楼地位不高，在外地位也一定不算低。
平日里，乔衮给他的衣服都没有这么好的。
“棕……色？”生缔闻言微微一愣，不禁抚摸双眼，还有些慌张地掏出一面镜子：“……不是黑的吗？”
“不是呀。”生透被他搞得也有些迷糊，再看了一眼，确认道，“是棕的！”
生缔听着他的话，再看着镜中人，还有那双棕色眼睛，心下有了答案。
大概是改变瞳色的药水时间到了。待会离开时他得小心一点，别被其他人看到他这幅样子。
要是被发现，他是会死的。
“怎么了？”生透见其愣神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拉住生缔的手来平复其情绪，“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别担心，我眼睛也有颜色，没人在意这些的！”生透还没安慰过人，此时尽最大努力安慰眼前这个愿意来拼他，跟他说抱歉的人。
“……嗯？”生缔闻声回头，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为浅灰。这里环境太暗，他一时没发现。
“你……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生缔心情突然变得十分复杂，恍惚地抬手虚触生透的双眼。
“一开始就是啊。”生透回答得很果断，觉得生缔的问题有些奇怪，疑惑道，“难道不是每个玩具都有的吗？”
生缔这才意识到对方并不知道眼睛异色的关键之处。
他正欲解释，外边就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熟悉的低沉男声——在哼歌，心情竟然还算不错。
“他回来了。”生透看向声音来处，神色一冷，肯定道。
“你快躲起来吧。别让他发现你，我不想看到你出事。”生透起身拉住生缔，带着其就往金丝笼外走，可是那人却没动。
“怎么了？”生透转身疑惑地看了眼生缔，随后松开了他，开始自顾自地找能藏身的地方。
生缔仍站在原地，丝毫不在乎自身处境，看向生透已经拼凑完整的身体，欲言又止。
“可你怎么办？”
生透刚瞥到柜子，正欲告诉生缔让其躲进去，一回头就见生缔这幅表情，还听见了那句关心他的话。
他能怎么办？乔衮要来折磨他，当然是顺着其心意咯？
还能怎么选？他本来……本来也只是玩物。
即使心中悲凉，生透却很轻易地收了这些小情绪。今天能见到生缔，他已经无比高兴与幸运了，想来之后的折磨也不会太痛苦——
生透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回头撇了生缔一眼，用几乎听不出异常的声音道：“你呆吗？不用想我，而且……只是再被拆一次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你才是最重要的——跟我来。”生透不顾其反应，拉着生缔就来到柜前，把生缔推进去，推完还不忘居高临下地叮嘱呆望向他的生缔道，“你在这里藏着。不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听到了吗？”
生缔仍是那瞪眼眼呆住的样子，默默无言。
“安啦安啦。”生透摆了摆手装作无事，上前两步弯腰想揉生缔的头，可靠近了后他才发现，生缔即使坐在了柜子里，却也不是他的身形就能摸到的高度。
真奇怪，明明刚才差距还不是那么大的，可能是柜子的高度太高了，才会让他们的差距变得无比之大。
生透叹息，想着他到底是没办法像生缔那样安抚人，悻悻地想收回手——
其实，他也算心里有数。
不论如何，他大约都不会像生缔那么大胆又那么体贴的吧？所以哪怕摸不到也没事，反正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他也不配——
手中传来温软的触感。生透一愣，不用多想就明白那是生缔的栗发。很滑溜，很柔顺，也有着和其发色一样的温热感。
这点温暖不会轻易散去。
是生缔主动贴近了他，送过来的。
生透恍然，不自觉地多薅了两下后，亦低头，满足地轻笑了几声。
原来摸别人头那么舒服，难怪总爱摸他头。
“千万别出来哦。我不想……以后看不见你。”生透垂眼轻念，勾着一抹遗憾满足的笑，接着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柜门。关好后，他还微微拉出旁边的椅子抵住柜门。
虽然这样做也无济于事，但他会安心些。
以乔衮的心性，要是发现有人偷偷来看他，只怕那人的性命难保。
这样好的一个人，可别因他而没了。
——确认无误后，生透重新回到金丝笼并带上笼门。他找到自己先前的位置并坐下，手重新放至胸口。
只是再来一次。
生透默默安抚自身的紧张情绪，还不忘看向生缔在的柜子，忍不住对他笑。
不同的是……
上次他是被迫的。
这次是他自愿的。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生透微微用力。
“咔哒——”
门开了。
乔衮疲惫地走进门，来到笼前后，本就不好的面色变得更沉。
笼子没锁？
乔衮扒拉着笼门，掏了掏怀中的钥匙。钥匙还在他这，难道是他上次走得急，忘记锁了？不过也没事，也没人有胆子来他这晃。
除非那人不想活了。
乔衮放心地走进去，收拾地上的零件准备去工作间。
临门一脚，却又改变了想法。
“算了，来来回回搬也太麻烦了。”乔衮有些恼，回到了房间，“就在这里拼吧，反正也没什么差别……那边环境也没这里好，总是闷闷地，容易坏事……”
他脱下外衣丢到沙发上后，一件件把零件拿出开始拼接，嘴中还碎碎念：“真不知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
“别再说那么讨厌的话了……”
“……希望他说的话有用……”乔衮回想那人的叮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心中一阵烦躁。
“真是……烦死了……”这话里除了烦以外还有一丝别扭的甜。
发觉这丝甜腻后，乔衮似乎察觉到自言自语太蠢，果断闭上了嘴。
外边的乔衮是闭嘴了，但柜中的生缔却抱着膝盖，听着外边长久的寂静，体会着柜内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生透要让他藏起来？明明是他来找生透才变成这样……他原本只是想帮生透，现在却变成生透帮他……
生缔不自觉望向柜外，欲透过柜门再看见那个金丝笼中被困着的玩具。
刚刚的开门声——恐怕，生透已经又是一摊零件了吧？
自我拆卸……那得有多狠心，得有多疼……
想到这，生缔微微皱眉，一阵钝痛从胸口传来，他欲触碰胸口时才发现手已不知不觉触碰到了柜门。
生缔猛地收回手，弱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差点就推开了。
“——嗯？”外边传来了乔衮疑惑的声音，紧接着就又是脚步声。
往这边来的。生缔屏住呼吸不由得去看自己的手。
难道刚刚他下意识的举动让乔衮发现了他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果然在柜前停下。接着生缔突然感觉到柜门一整抖动，令他不由紧张地睁大眼瞪着柜门，身体紧绷。
——外面，乔衮只是拿下置于柜顶的箱子放于地上，寻找着里边的新零件：“怎么昨天拼的时候没发现部分零件有些坏了？”
“可能是放的时候太使劲压坏了吧……”
找到想要的零件，乔衮满意离去。
生缔听到离去都动静，他不禁闭眼微微吐了口气。
不过，零件损坏？生缔思索了一下刚刚他拼时是否发现有损坏的零件。
答案是没有。
那零件损坏，很大可能是刚刚……生透自我拆卸的时候意外留下的。
自我拆卸……
生缔低头按住胸口，那边是中心零件的所在地。
他微微使劲，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疼得他几乎要昏过去都没能让它有任何一点损坏。
生缔本想再坚持一会，但最后因为那道不能自杀的指令，控制不了身体，情不自禁地收回了手。
死不了……是了，这并不奇怪，毕竟他以前又不是没有试过……
到头来，他还是什么都做不到。不论是死亡，又或者是帮助那个被囚禁的生透。
怎么能如此无能？他怎么可以那么懦弱？
他大可以立刻冲出去挑衅乔衮，可他最终只能彷徨又悲伤地对着柜门金丝笼所在的地方张望了一会，随后又将头埋进膝盖里，掩去滑落的泪水。
做不到。他根本做不到。哪怕是间接寻死，他也根本无法做到，只能畏畏缩缩地在柜子，落下这无能的泪水。
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