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着,随女儿一同进了客厅。
许荟莲今年已经87岁高龄,膝下子女四人,孙子女三人,曾孙子女两人。逢年过节,家中便热闹非常,大人孩子都唤她一声‘老太太’、‘老奶奶’。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晏成璐后来就经常感慨,五十几岁的年纪,回家还能叫一声妈。
老太太个头中等 ,她出生的年代是新中国成丨立前期最艰难,也经历过人民群众最煎熬的抗战时期。
老太太最喜欢跟孙辈们讲的故事,就是她七岁时背着小箩筐跟着爹娘到处逃,一路上日本鬼子都在各个关口设置巡逻,箩筐里面是干粮和红薯。
那年月,为了生存要四处逃命,一旦被鬼子发现,轻则粮食被抢,重则性命不保,每天攀山越岭,行走上百里路,居无定所,风餐露宿。
晏奶奶对鬼子的恨是刻进骨血的,这也成了老太太投身革命的诱因,现在想想,也是顺理成章。
十几岁的时候奶奶认识了晏爷爷,组成家庭,继续干革命。
老太太经历战争年代,新中国成丨立,□□时期,这使她的性格特别刚强、坚毅,骨子里不仅仅吃苦耐劳,更是在丈夫上战场时扛起一家人生活的顶梁柱。
老两口前前后后生了四个孩子,各个从军,建功立业,老太太从不对孩子娇生惯养,而是教育他们为人处世的道理。
退休后,她还坚持在自家的小院里干点儿农活,从小到大,她一直鼓励着子女、孙子女们好好读书,为党丨和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
如今子女们都已成家,有了下一代,一年回家一到两次,这也意味着和他们老两口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
回屋换了一套衣服,晏奶奶便坐到沙发上,这时她上下打量着晏成璐,“脸色不是太好,是不是医院工作太累了?”
晏成璐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母亲,欲言又止。
晏老将军不多时也进了屋,老人家虽然如今年事已高,但身姿仍不输年轻时的灵巧,上过战场的一代老将军,即便不说话就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自带一种威然。
老人此时身着老式军裤,身上是刚刚在外面干活残留的土和灰,却穿戴整齐,往那里一站,眼神如刀,神情冷漠,一人之力仿佛能对抗千军万马一般。
老人瞥了女儿一眼,气哼哼的开口:“你回来干啥?自已有家回自已家去,别有事没事往我家跑,懒得伺候你们,伺候来伺候去,落不着一句好,全是埋怨!”
晏成璐一听,轻轻笑了出来,心想这场仗打得可不小呢。
转头看向母亲,“听小帆说我二哥和我爸闹别扭了?因为什么呀?”
“你去问他。”不等老太太开口,老爷子抢声道:“正好你来了,你回去告诉他,以后让他少来,老子懒得见他。还有,晏麒的事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是结婚生子还是出家当和尚,都跟我们没关系。”
“行啦!越说越不像话。”
晏成璐没想到,自已本想回家寻求父母的帮助,却在回到家之后还要解决家庭矛盾。于是她在饭后给二哥晏成尧打了电话,想问清楚来龙去脉。
“这是咋了,你又怎么招咱爸了?气成那样。”
晏成尧在电话里同样气哼哼,“他气,我还气呢!你当时没在场,你是没听见咱爹说的啥。晏麒找对象的事他们不管也就罢了,竟然还整出一套什么‘男的女的都行’,这东西是都行的事嘛!你说我不跟他急,我跟谁急?”
晏成璐一边笑着一边道:“急什么急!你活该!早先怎么没见你们这么关心晏麒?”
晏成尧沉声回道:“还要怎么关心?天天搂怀里就叫关心了?要我说就是惯的!我承认,找个喜欢的固然重要,但是也不能由着他来吧,传宗接代是大事,他不结婚他想出家当和尚啊?越大越不懂事。这次这姑娘真的挺好的,也算知根知底,工作好,条件好,我们很中意。”
“我可真想不通,工作好,条件好,你们挺中意,麒麒就应该接受?不同意见面就挑剔他不懂事?在你们眼里麒麒的感受不重要呗,婚姻就是凑合呗,这跟旧社会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你们吵架有瘾啊,这才刚消停就又杠上他。”
“什么叫又杠上?”一说起这个晏成尧又在电话里吼上了,“我是他老子我还管不了他啦?我还不是为他着想,趁我们年轻还能帮他们带带孩子,眼瞅着40了,还在外面浪荡像话嘛。”
“我早就告诉你们了,这事儿急不得,偏偏你俩就是不听!你儿子不是那个好相与的,你媳妇说服不了他,换个人就说服了?我过去一趟挨他一顿狗屁呲,这下你们高兴了吧。”
“你冲我发什么脾气?”晏成尧被妹妹的话堵得心口疼,“反正不管怎么着,他要还认这个家,还认我这个爹,就得听我的!这事没得商量,想拿老爷子来压我,没门儿!”
晏成璐在这一刻,多少有些理解晏麒为何和二哥不亲近了,这根本亲近不起来,太压抑了,晏成璐无奈至极,她都有些接受不了了,更何况是晏麒。
晏成璐此刻心中百转千回,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深吸口气,语重心肠的道:“哥,你们都说我宠晏昊,可是你们难道都忘了我有过两段失败的婚姻吗?晏昊出生之前,我失去过一个女儿,那年我27岁,孩子出生后意外夭折,过了三年我再次怀孕。初期遭遇了先兆流产,费了好大力气保胎,后来又出现水肿,克服种种凶险,我才终于在30岁时迎来了昊昊。”
晏成璐对儿子晏昊爱到骨子里,上小学之前,孩子几乎都是与她形影不离。她全身心围绕着孩子,吃的玩的,都尽力满足他的所有要求。
第一段婚姻因为孩子的夭折,离了。第二段婚姻,因为过得不痛快,也离了。
都说过日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忍忍就过去了,可是晏成璐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她离了两次,在那个年代更是少见。
本来,她也从来没觉得离婚有什么不妥,可是晏麒的出柜,令晏成璐每天都在反思。
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们这些长辈婚姻生活的不幸,给他的童年留下什么阴影,才让他无法对异性婚姻建立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