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才终于想明白,他们原来都不懂晏麒的情感,经历和期望,他活在那个他自认为更自由,不被人熟知的世界里。
原来冷漠只不过是晏麒的铠甲,他的心中藏着一个软肋,周围的气氛一团和气,而晏麒却是荒冢的守夜人,他将自己抛弃在欢乐之外,因为他心中的爱恋,与旁人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敖日其想,数九寒天,他在零下40多度的低温下拆除炸弹时都未曾心慌,又何必因为自己兄弟喜欢男人而失措呢?
是啊,这是他的兄弟。
是曾无数次在枪林弹雨中并肩作战,救彼此生转的兄弟啊。
敖日其沉默了许久后才又说道:“我只是生气,你说你怎么能瞒我这么久?”随即他又重重叹了口气:“作为你的兄弟,我做的还不够,现在回想起来,以前其实有很多小的细节证明你……那个啥,只是我当时没有多想。”
“队长,你能这样说,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
当年晏麒入队时,敖日其是他狙击科目的教官,这个人是少有的,会令晏麒觉得很踏实的人。
在晏麒过去的人生中,敖日其能够准确的洞察出他想要的,在他犹豫不决时,给予晏麒力量,能够遇到这个人,晏麒觉得自已相当幸运。
晏麒很感激,在他塑造三观的关键时期,有这些善意而温暖的战友在身边,带着他感知这个世界。
如果说全智荣对他来说如兄如父,那么敖日其对他来说便是亦师亦友。
敖日其经常会把老家寄过来的地瓜干,野榛子什么的分给晏麒吃,后来知道晏麒喜欢吃甜食,他每回都会给晏麒多预备出来一些。
晏麒从苍龙走的那天,敖日其这个平时看着最沉稳的,在那天哭得最凶,这让晏麒很意外。
他当时透过车窗望着熟悉的营房远去,战友们挥着双手向他道别,他在那一刻心里一阵阵的抽痛着,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了不舍,对那片土地以及那片土地上的人们。
他们是一起水里来火里去的战友,是一生一世的兄弟,军队中重义气重感情,这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这种感情最不怕的就是时间的考验,即使多年未见依然不觉得有隔阂。
曾经许多年里,他们听从命令执行任务,相互掩护,并肩作战,哪怕有去无回,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信念。如果谁不在了,他们也会继续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他们有着这样一句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们曾经朝夕相处,他们也都曾经年轻过。
如果有机会,晏麒真的想再回去看看,他想看看那片营房,那条马路,他想看看他曾经住过的宿舍,那个很大很大的足球场,还有那栋小楼里的值班室,那熟悉的冬青树。
敖日其猛然间想到什么,说道:“诶我说你既然喜欢男的,为啥那么多年都没喜欢上我?我对你那么好,你个白眼狼。”
“……因为你丑。”
敖日其丢过去一节龙虾尾,笑骂道:“你丨他妈个兔崽子。”
敖日其这晚罐下四瓶啤酒,之后他向晏麒提议要去看天安门广场的夜景,晏麒二话不说便带着他直奔天安门。
六朝古都的北京,世界最壮丽的大街,这里川流不息的不仅是轿车,公共汽车,自行车和行人的洪流,还流淌着这个民族关于这个国家的希望和梦想。
他们行驶在长安街上,晏麒的车经过东华门,经过天安门城楼,天安门广场。
这晚的夜景异常美丽而夺目,靓丽了整个北京城,城楼上毛主席的画像看上去那么亲切。
天安门城楼在灯光的照耀下更加雄伟壮丽,红色的城墙,黄色的琉璃瓦,这里灯光璀璨,映照得黑夜如同白昼,灿烂辉煌。
人们畅游在天安门广场上,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笑容,一派宁静祥和的景象,生生不息着。
晏麒此刻想到有一年演习,大夏天的,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全智荣不知道从哪寻摸来一个足球让手下的牛犊子们和兄弟部队的战士们踢足球,出了一身汗的一群二愣子不停的咋咋呼呼,都忘了今天刚刚经历了累成狗的演习,打了鸡血似的你拼我抢。
全智荣则和几位老油条们在帐篷里打勾机,军区的小干事拿着相机准备记录着能上军报的一幕,打着打着全智荣突然问向那个小干事。
“诶,你知道咱们为什么大热天的跑这儿来演习吗?”
“报告首长,为了强军建设。”小干事站得笔杆条直的铿锵回答着。
“扯淡!”
小干事被骂得一脸懵。
全智荣指了指外面足球踢得正酣的小伙子们,“看看他们,看看我们,再看看你!这叫啥?这就叫和平安稳,懂嘛!谁TMD要是敢让我们的父母流泪,妻儿伤心,敢让老子这安安稳稳的日子过得不舒坦,我们就上去干翻他们,让他们比我们难受一万倍。”
当年全智荣说的话,如今仍萦绕耳边。
晏麒看着车窗外广场上游玩的人群,心中是欣慰而感动的。
和平是军人最高的荣誉,没能维护和平是军人的不幸,可以尽已之力保护国家人民的安全是军人之幸。
他们的理想其实很简单,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就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此时此刻,晏麒耳边回荡着爷爷曾经无数次说过的话:
“没有任何人比咱们军人更期盼和平,我们期盼周围的空气没有硝烟,家人团聚再无离散;我们期盼世界永无战争噩耗,所有的枪口都插上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