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突然回来，程芸有点慌张，和季浩余争吵而难看的脸色有点难堪：“小浔，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季浔把书包放客厅餐桌边的椅子上，没看沙发上那个男人，看看程芸道：“季照打电话给我，说家里来了人。”
程芸看了眼房间门口的季照，没说什么。
季照走过来，但没说话。
季浩余从季浔进来就在看他。
谁也没先开口，气氛相当尴尬。
季浔也没说话的意思，如果不是季照打电话，他也不想回来。
程芸站立难安，“小浔吃饭了吗？你带着弟弟先出去吃饭……”
她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季浔沉默。
他看了看程芸尴尬又憔悴的脸，垂眸，正要带季照出门，沙发上的男人咳了咳，突然道：“小浔，我给你和你弟弟带了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季浩余去拿茶几上的盒子递给季浔。
季浔看都没看盒子，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男人。
这个男人是他父亲，今天是他们真正见到的第一面。
也许小时候他见过这个人，但那时太小了，他几乎完全没记忆。
季浩余第一次见长大的季浔，也有点尴尬，咳了两声道：“小浔，我今天来就是想来看看你和你弟弟。”
季浔沉默。
季浩余穿着讲究，一副精英派头，虽然有准备，但季浔对他这么冷淡，他还是有点不满，只是脸色还是尽力压制着不表现出来。
程芸不想让孩子听他们谈话，想把季浔和季照支走，“你和小照先去吃饭，吃完饭就去上课吧，别耽误你们学习。”
季照看过来，季浔什么也没说，提着书包转身就走。
季照犹豫了下，跟着他出门。
客厅的两人沉默着看着他们换鞋，然后开门出去，又关上门。
季照已经吃过饭了，他出来只是顺着程芸的意思，觉得里面的气氛太尴尬太令人窒息了，但他心里又不放心，并不想去吃饭。
两兄弟站在楼梯口，相顾无言。
沉默很久，“哥……”季照刚低声喊了声要说什么，里面传出声音来。
老房子隔音不好，没听清前面他们说了些什么，但肯定没谈拢，后面的争吵变得不可控，声音穿透墙壁落入两兄弟耳中。
“季浩余，你不要这时候来打扰孩子！我和你说了，小浔现在读高二正是最关键的时候，你要闹不要在这时候闹，两个孩子从小就没有待在一起，现在两兄弟在一起，你非要把孩子分开，你到底要干什么！”
季浩余也撕破了脸，“你别恶人先告状！之前我说要分开你一直拖着不同意，拖到现在你还想一拖再拖！是你想做什么！你就想拖着我一辈子和你过！程芸，我对你够意思了，房子给你买了，钱也每个月没断过，看在两个孩子面上我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所以才找你商量，如果你非要这样，那我们就打官司吧！让法律来判，两个孩子必须有一个跟我！”
“你早干什么去了！？这么多年我每次说把孩子接过来，你呢？怎么说的？！你现在就是看他是alpha了，所以想带他走！”
程芸嘴唇发抖，声音尖利。
季浔从没听过这么尖刻的声音，发出声音的人让他觉得好陌生。
“以前的事你非要扯的话那我们就扯清楚，当初是你不要他，不想把他生下来，要不是我拦着，你早就在医院把他打掉了，你现在怪我？程芸，我不想跟你闹，是你非要逼我，怎么就不能体面点分开！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季照‘唰’一下脸色青白，全身发抖失语。
他猝然去看旁边的季浔，楼梯间光线很暗，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他知道肯定不好。
他没想到原来是这样，难怪那些年妈妈不提季浔，难怪回来后季浔对他们那么冷淡。
里面的人不知道他们在外面，声音继续传出来：“你应该知道，季浔跟着我他会有更好的发展，而且我也提前联系好了学校，他过去可以直接进最好的高中……在s市他可以更优秀，能有更好的发展，我给他的条件也更好，你要是真的为他好，你就该让他跟我走……”
季浔垂着眼皮，全身冷寒的听着里面的人争吵，摆出优厚的条件想说服对方让出一件似乎有点价值的物品。
他想，对着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孩子，季浩余他说这些话不觉得尴尬吗？程芸呢？又是怎么想的？
季浔说不出心底的情绪，各种情绪交杂让他仿若置身黑暗。
从小见都没见过的两个人，现在居然争着要他，多可笑多讽刺啊。
也许是被季浩余动摇，程芸沉默了很久，再开口声音轻了很多，门外两人只能断断续续听清一些。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小的时候你不管，现在他……，他明年就要高考了，你……小浔需要的是陪伴，不是……你现在来说这些干什么？”
也许是看程芸不松口，季浩余失去耐心了，又或者是哪句话刺激到他，他声音又骤然变大：“你现在说的这么好听？你还是这么自私！你只不过把他接回来一年，凭什么替他做决定？你一直拦着我不让我找他，我是他爸，你凭什么不让我找他，他分化这么大的事你都瞒着，要不是说漏嘴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说？”
程芸声音发抖，“他分化成alpha关你什么事，你一直就不甘心自己是beta，现在知道小浔是alpha了你就来了，以前怎么不来？！你以前干什么去了！你也配说是他爸！”
两人在里面彻底撕破脸，相互指责，完全不留情面。
季照在外面白了脸，他小心翼翼地看着站在最黑暗角落的季浔，不知道该说什么，父母闹得这么难看的地步，他能说什么，如果不是这么闹，他根本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些事，原来他这么优秀的哥哥竟然被他们像是物品一样对待过。
季照看看季浔，心里很堵，他对季浩余虽然感情没别人家父子那么深，但总归是父亲，即便后来季浩余出轨，程芸带着他来温市，他心里虽然愤怒责怪，但他心里终归觉得季浩余毕竟是他父亲，虽然这个父亲他引以为耻，但终归那几年季浩余对他还是有温情的。
但他现在才知道，季浔没有，什么都没有。
季浔甚至从来没见过季浩余，他更没想到他哥曾经是被‘抛弃’的小孩。
“我干什么去了？程芸，你别把责任都推我身上，当初是你不要他，是你想把他打掉，如果不是我拦着，你早就在医院把他打了，你现在说什么我不管他，你管过他吗？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这么多年你看过他一次吗！你嘴上说要把他接来，你真的问过他吗？好歹我还给你妈打电话问过他，你这么多年有看过他吗！”
季照脸色大变，苍白得毫无人色。
他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像座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冬天的天黑得早，季浔站在黑暗之中，身体僵硬，心也像是被浸入冰冷刺骨的水中。
他早就知道真相，但听到这两个人在他面前相互推诿指责，他只觉得难以形容的厌烦和疲累。
门里的程芸泣不成声，声音尖利：“你不是人！我是错了很多年，为了你这个畜生伤害了我的孩子，但现在我不可能让你带小浔走，你想都别想！”
“由不得你！打官司你打不过我！他是alpha，跟着我他会更好，你能给他什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