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蝶不止一次设想过顾明莱生气的表情。
该是尖锐的、隐隐有火焰灼穿了生冷表皮却仍被冰山掩埋的、她的怒火。极深的愤懑在她薄薄的血骼下流淌着,将从来疏冷的眼球染成刻薄的红色——
所以在听到那声近乎咒骂的谴责时,她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这是意外啦,起身解释着,闪烁的暗影让她明白自己大概是低血糖犯了:“我是被硬拉过来的……”
“不要试图逃避问题,楚惊蝶。你也是推卸责任的惯犯了。”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女孩嘀咕了几句,一个不留意就跌进了对方怀里:于是清冽的、清冽的大吉岭茶气息。
真好闻。她失神地逗留了几秒,没等到起身就被顾明莱揪住耳朵撕了开来、手法残酷得堪比扔垃圾。她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再抬头时只剩一道冷酷的背影。
“姐姐……”没有转身。
“莱莱?”越走越快。
“老婆——”
哐当!
那人停下来。
“别这么喊我。”她冷漠地回头:“也别再靠近我。”
“可是我没喝酒呀……”
“你该庆幸你没喝。不然我会直接把你从这儿丢出去。”
好狠心哦。
楚惊蝶无力地摇了摇头,在瞥见边儿上厮混到忘乎所以的虞棠时发出了求救:“莱莱,你带我走吧。”
女人没说好,她便自顾自跟了上去。十二月份的云城依旧冷得通透,她裹紧衣襟加快了步子,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忽然有些缺氧:“姐姐,我的血糖浓度好像有点低。”
“说人话。”“……要晕倒了。”
不同于自己的气息下一秒便地涌入了口鼻,是馥郁的、甜蜜的令人生厌的鸢尾花香:让人无端想起雨后的森林。她颇头疼地看着赖在自己身上不走的家伙,这一刻连人埋哪儿都想好了。
“好姐姐,劳驾送我一程吧。”边说边得寸进尺地蹭到了自己车旁,拉不开车门还要委屈巴巴瞧着你、好像麻烦别人是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我要难受死了。”
顾明莱眉心跳了跳:“我记得你有自己的私人医生。”
“可我现在只有你呀。”
“所以你就能毫无压力地拖累我?”
“你是我未婚妻嘛。”
她便深吸了一口气。她近乎沉默地打开了车门,那股熟悉的酸涩再度掺着烦躁翻了上来,脆弱的汹涌的,柔软的潮湿的——啪嗒。啪嗒。泪水又流下来了。
“我能说句话吗?”女孩小心翼翼底捏着安全带:“你看上去很不对劲。”
“闭嘴。”
“现在是愤怒。”
“再说我就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呜,好凶。
楚惊蝶没再说话了,她细细听着耳边的动静,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请深呼吸。”
“你——”“深呼吸。”
顾明莱额角的青筋都绷起来了,她一边咬牙一边照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眼儿里抠出来似的:“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你指哪方面?”
沉默。
“拜托,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嘛。”
“……我。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变成这样?”
敏感、矫情、只是得不到对方专注的目光便要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甚至为此感到痛心……就像哭包。没错,她简直就是一个极品哭包。这太离谱了。
楚惊蝶便意外起这人的坦诚来。这样难道不好吗?她笑意盈盈地打趣着,姐姐啊,我可是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和你更亲近一些呢。
放屁。
顾明莱冷笑了声,一个用力踩下了油门。那股难以框束的情绪还是漫了上来,灼热的、饱满的、几欲将人劈开的——所以八十迈。
“楚惊蝶……”
九十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