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
宁悠心头一紧。父亲去后,宁武承袭了父亲的爵位,早已是新的国公爷了。
十年前她就与他断了来往,现在他突然冒出来又是搞什么名堂?
她是一千一万个不想见他,可却又想,即便能避着他,难道还能避着姨娘、宁翊和家里人么?只要与家人见面,怎可能不见到他呢?
她心中踌躇地出了宫来,没想到眼前巡视了一圈,只见着国公府上的下人和家丁,倒是没有宁武的影子。她松了口气,一名叫钟莘的家臣恭迎上来,说是奉国公爷之命在此处等候,接她们去住处的。
这“住处”一说初令宁悠感到一瞬的怪异,还纳闷他为何用了这么个词儿而不是国公府。但很快到了路上她就反应过来,车马根本就不是往国公府行的,而是径直去了当年陛下赏赐给父亲的另一处宅子。
这宅邸在城西,多年都无人居住,父亲一度觉着浪费,想让陛下将这屋子收回去,另作其他功勋赏赐之用。最后是实在拗不过陛下,只好就此扔在这儿了。
她顿时觉着这是宁武故意为之,有些恼火地问钟莘:“为何不是送我们回国公府?安国公人呢?我倒要问问他这是何意?”
钟莘恭谦地解释道:“王妃,这是朝廷安排的,非是国公爷的意思。”
“你方才还说是奉他之命前来迎接,怎就又不是他的意思了?”
“国公爷只是操心您和世子爷、小郡王路上安全,是故安排小的接迎。至于这下榻之所,的确是朝廷钦点的。”
朝廷不让她们住诸王馆,也不准许她们回国公府,却是安排了这么一处偏僻的宅子。这宅子离国公府一个西一个东,离宁翊和父亲那群老部下住的那片也远得很,这是什么计较和考量?
宁悠的心突突地跳起来,这是打一入京就要将她们规制起来的意思?
若真如此,那果不出赵虓所料,她后边儿又该怎么办?
寅儿和保儿两个孩子还沉浸在初至京师的兴奋劲儿里,此等繁华富饶的都城,不仅规模远大过顺安,南方的风土人情也全然与边塞之地不同。
从中轴线上的皇宫出来,一路走一路见得城楼重檐歇山,道两旁的屋宇鳞次栉比,往来行人川流不息、市坊商贩叫卖不断。不仅是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异国客旅,无所不包,还有许多顺安没有的店铺、新奇玩意儿。瞧得两个孩子大开眼界、目不暇接,打马的速度都慢了许多,眼睛恨不得沾在路两边了。
他们还不知担忧眼下的处境,宁悠不禁有些庆幸是自己跟着回来了。成年人都尚不足矣应付如此眼花缭乱的巨变,遑论他们这个年纪孩子的自制和自控力,何谈让他们稳住心智,看清局势,甚至还能做出正确的抉择呢?
到了地方,宁悠一看,更是心冷了半截。
一处普通宅邸门前竟然有站岗的军士,瞧这赤玄相间的军服,一眼就知是京畿卫指挥使司的士兵。这不就是防着她们逃回去?这般已是连藏都不藏,干脆把意图端到台面上来了。她自然也不必去问,不必有什么微词,因为她所质疑的一切都十有八九能让他们找到合理的理由搪塞回来。
为何有卫兵?
——自然是担心王妃和世子的安危,特意安排他们在此守卫的,这有何错啊?难道王妃对此有什么不满吗?
为何不准许她出府?
——王妃多年不在京城了,对京城的情况也不甚熟悉,还是尽量不要四处乱走,进宫多陪伴孝顺陛下吧。难道您回来不是探望陛下,而是准备面见故友的么?
宁悠连设问和对答都为他们编好了。由此她大抵也能猜到,恐怕不仅是她难出去见到家人和父亲故友,他们也应当一样很难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