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悠的想法被赵虓拿到张德谦和寂行跟前,请他俩听过后给点意见出来。本来他是期望这老两位能站在他这边、支持他的立场,对宁悠这冒进之策进行一番批驳和回绝的,也好让她死了这条心,断了这念想。没想到俩老先生听完后琢磨了半天,竟然一致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法子。
赵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心里头气得不成。一会儿暗骂张德谦,平时你懂我懂得跟肚里的蛔虫似的,饿了给我递饭、困了给我塞枕头的,没张嘴呢你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今天你怎么就成了块榆木疙瘩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了?
一会儿又腹诽寂行,这和尚明明看出来他心思几何了,怎就非得那么公正理智,就不能站在他这边儿为他也说上一次话么?
宁悠见两位贤公都表了态,就他还板着张脸闷闷不乐的模样,也知两人的话没说到他心坎里去,便道:“无论旁人说什么,最终还得要您过得去心里这关,您来做这个决定才行。妾知道您于心还是不希望妾回去,可您与妾生活在一起十年多了,经了这么多事,夫妻间积累的默契和信任还不足以让您安心么?退一步说,哪一回妾让您的期望落空了呢?您就再信任妾一次,好不好?”
赵虓最后还是在她一番谆谆劝诱下缴械投降,点了头。
但白日里刚把给朝廷上报的书信写好、送了出去,才到晚上,他就又后悔了。躺在床上的时候琢磨来琢磨去,最后是懊恼地翻过来,瞅着她道:“要么你还是别回去了吧!”
宁悠哑然:“信都送出了,哪里还能收回来的?”
“我让人去追,实在不成,再写一封……”
“殿下!”宁悠都不知说他什么好了,“您这又是拿什么吓唬自己了?不是都答应好妾的,现在怎么又反悔?如此大事岂能儿戏,哪容您变来变去的?”
他一副怨怼她的口吻:“我也不知是叫你灌了什么迷汤了,谁知道下午怎么晕晕乎乎地就被你给装进去了!回来我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这回去真要是被扣下了怎么办?你跑不出来怎么办?”
宁悠嫌弃他絮叨,翻来覆去就是担心这些,也懒得安抚解释了,哄着他道:“您少想这些,把这都忘了,就当它不会发生。快早些睡吧!”
赵虓惴惴不安地等着朝廷回话来,一开始是不希望收到回信,后边又是盼着收到不准许的回信。这事上他的心思也来来去去、反复不定地变了几回,直到朝廷同意的答复送到了,终于尘埃落定,他才死心。
宁悠便开始抓紧收拾整备自己和俩小子回京的行囊,因朝廷已经等他们等的不耐,这一次的信中明确要求她们最迟得在腊月初十之前赶到京师。整装的时间有限,赵虓还不停添乱,临到出发的头天夜里,他又是变卦了。
刚在她身上挥汗了一次,中间歇着的时候,想起她明儿就要走了,一时又是犯起毛病来,磨磨唧唧地黏她:“好娇娇,别走了吧?”
宁悠虽然明白他是真的不舍,但也已被他这两日一天三回的变卦搞得有几分没辙,“明儿大早就动身了,您怎么还在别扭这事?”
他叹了声,留恋地望着她,亲了又亲:“舍不得你走。”
宁悠被他这一望,心尖儿一酸,眼睛也不由红了,哽咽着打他,“您说您,都到这份上了,还非要惹妾哭一回不成。”
赵虓也红了眼眶,抵着她的额,“你这一回去,王府就剩下我和泓哥儿父子俩相依为命了。你们仨不在,院儿里、房里都听不到你们的声音和笑语,我想想都觉得跟天塌了似的。真不知道这日子得怎么熬过去。”
宁悠听得心碎,眼泪奔涌而出,埋进他怀里哭出声来。
他抱着她也是默然饮泪,两个人方才还能轻松地说话,此刻心里却都有如千钧般沉重。
这一回去再见面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甚至还能不能再见,赵虓心里都是没底儿。他不愿往最坏的那地步去想,可每每看着她,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生出这样那样的担忧来。
他劝着自己不该这般悲观,可又免不了把这当成一次生离死别似的分离。瞧着她,怎么也瞧不够,怎么也亲不够,怎么也爱不够。待她哭痛快了,歇好了,又是怎么都要不够。
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她融进身子里,刻到骨子里。一晚上折腾了三四回,她都几乎快成了他的形状了,他却还是那副怏怏不乐的模样,累到最后躺在她边儿上,还是唉声叹气个没完。
宁悠也疲乏得没了劲儿,虚喘着,把他抱在怀里,让他贴在自己胸口,耐心抚着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