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蒙在鼓里没瞧出来,还打着算盘今天先不跟他提及此事,明儿待她好好想想,再去劝他。
可他这眼神却瞧得她心里头七上八下地直打鼓,待她收拾好了过去,他道:“你今日见过右都相了?”
他状似波澜不惊地这么一句,立马在宁悠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胸口砰砰地跳起来,颔首道:“是,张公今日忽然前来求见,妾便代王面见了他。”
“代?王妃何时可行代王之责?”
宁悠心知肚明自己今次是逾距了,歉声答:“遇王不在国中,或有恙……”
他打断道:“那么我今儿是属于哪种情况,需要请你代我见他?”
宁悠不敢回答。
“我在问你话。”他显然是克制着,但面上已看得出厉色,“若都不是,为何擅自见他,而不令人禀告于我?见便见了,我自回来起一直等你主动告知,为何你只字不提?”
她只得跪下去,“妾知罪了……”
五个月的肚子已明显地隆起,她勉强向前匍匐下去,但不敢过分用力。这时间天暖了,可北方夜里的地上还是沁凉,她已许久没给他行过跪礼,膝盖亦不习惯了,硌得生疼。
赵虓斥道:“起来说话!”
她只好再站起来。
“你这是借着身孕拿捏着我?我叫你跪了么?”
“妾不敢。”
“我看你敢得很!”
宁悠垂着头,心下战战,不敢作声。眼下的情景让她想起幼时文章背得叫父亲不满意,便是这样地挨着训斥。可是父亲训完也就罢了,回去好好背就是,赵虓这里,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屋中一时静默,赵虓停了好一阵子,似在尽力压着火气,再开口时,语调已恢复了端稳。
“他来找你所为何事?”
“是希望妾能劝殿下勿再北进。”
赵虓早知是为这个,冷哼声:“我看他真是昏了头了!他凭什么觉着你一介妇人就能劝动我?还是觉着我这是在拿用兵当儿戏,只你来给我吹阵枕边风,就能叫我改了主意!”
宁悠申辩道:“张公亦是为了您和大局考虑,何况这也非是他一人主张,而是为诸臣众帅所拥护。今儿他说得几条理由,妾私以为是鞭辟入里……”
赵虓脸色一黑,“这么说你也站在他们那边了?”
“妾是不希望殿下将自己至于危境,眼下时机,出兵刑城关实非明智之举。”
赵虓才压下去的火又蹭地一下蹿了起来,“何为明智需要你来告诉我!?我带兵十余年了,十三岁第一次上沙场时你才多大?轮到你对我说这两个字?”
一介妇人、轮不到她!
又是这样说词,哪怕这就是事实,从他嘴里就这般直白地说出来,也实在伤人。
宁悠忍着委屈道:“好,就算我只是一介妇人,亦轮不到发表什么见解。殿下轻视我也好,对我所言不屑一顾也罢,难道张公、陈公、诸位陪您出生入死打到这里的将帅也都是胡言乱语、故意与您过不去么?目前我大军疲乏、粮草不济、久被滋扰这些问题难道不存在?殿下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这些问题哪个不能解决?你列举的这些情况我哪次出兵没遇到过?被你们说得仿佛是天塌了一般!打仗要遵天而行,更是事在人为!你说现在时机不合适,我却觉得千载难逢。我军现占据建孜、汝州,西有奉县、黄棱粮仓,背有翱州、顺安支援,东有金鸢三卫遥助,更有对后齐军了若指掌的石帅出谋划策,现在不北进更待何时?难道退回去,把刚打下来的汝州和奉黄拱手想送?那么我这两月的布局和心血呢,全部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