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的很会哄人,可能是因为情商够高,所以总说些甜言蜜语哄得不论男女都很高兴,这种人也是所谓的“情绪价值提供者”——温柔的女生对每个朋友都温柔,他却容易误以为只对他温柔,然后就沾沾自喜得意忘形,最后让双方都受到伤害。
木川敏锐地察觉到酷拉皮卡心情变差,她迟疑了两秒,很快做出反应:“抱歉,刚刚的态度好像我避之不及一样,其实不是的,你说要帮我,我很高兴,只是我更喜欢自己解决麻烦,嗯……实在不行的话,也不是不——”
她话还没说完,左手就被露比抓住了,大小姐打断她的话,兴高采烈道:“那可以牵手吗,我走不动了。”
“女孩子倒是无所谓。”木川唯用非常双标的语气平静说。
露比迅速熟练地牵着她的左手,嘴巴都合不拢,另一只手跃跃欲试:“可以摸头发吗?”
“稍微一下没关系。”木川略微颔首。
金发大小姐高高兴兴地搓着她的脑袋,像在薅兔子毛:“我能摸脸吗?”
“别使劲捏我就行。”木川唯也不介意。
“那我摸了啊。”露比再强调一次,凝视木川,轻声对她询问:“这种力道能接受吗?”
“嗯。”木川像小孩子似的应声,整张脸被来回搓得像球,连五官都皱在一起,露比用指腹抹少女的眉尾,但是她抹得太过头,导致对方眼睛周围挤得跟月牙一样。
“啊,可爱。”金发大小姐感叹道。
等露比松开手,木川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淡定样子,她侧过头小幅度地松了口气,像终于把某事敷衍过去的放松,然后眨眨眼问大小姐:“你心情变好了吗?”
“我又行了!我还能走十公里!”
露比明显很高兴的样子,走起路来也不喊累了,脚下生风地冲在最前面,蹦蹦跳跳的模样哪能看出一丝几分钟前的萎靡。
不远处掉漆的摩天轮建在发霉的砖墙前,它的每一个车厢都是一个玻璃罩做成的椭圆形蛋,哪个小车厢都没有人,那么多空厢徒然悬着,像老龄动物似的“咔嗒咔嗒”在风中晃动。
木川还是和往常一样风轻云淡地跟在后面,她漫不经心扫视过周围的景象。奇犽再次侧头,想要确认她那双色素鲜艳的眼睛,但它没入阴影当中,完全看不见。
“你……”奇犽难得压低了声音说,“是在逗她玩吗?”
“说什么啊,我不是在很认真地和大小姐进行人际交往吗。”只是这样一句话,却不知为何让奇犽有点不安,他注视着背光而染上一片漆黑的少女。
她扭头看了过来。
那张漂亮的脸端正得犹如人偶雕像,以宛如玻璃珠般清澈、却也宛如玻璃珠般空旷的瞳孔回视他的目光。
木川唯没什么表情的脸,让奇犽立刻幻视几年前的场景。她看着他皱着眉好像快要明说的样子,才终于轻笑了一下:“……你怕什么呢。”
“谁怕了!”奇犽抿了抿唇,清咳了一下说。
“好的,你很勇敢,大胆的奇犽先生。”木川说。
她这话怎么听都特别搪塞,偏偏表情还很严肃,愣是找不出她糊弄人的证据。他有些恼羞成怒地看了她一眼,木川立刻适时露出「有事吗」的表情。
“……差不多行了,别装正经了。”奇犽木着脸说。
木川唯熟练地转移话题:“我的胳膊被刚才的树枝划到了,杂草还是太多,要边走边做园林绿化。”
说着她将腿边的匕首抽出来,拔掉刀鞘,然后突然顿了顿。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奇犽问。
“生锈了。”她举着刀柄说,给他看刀刃上的锈迹,“好快,明明刚拿到手也没多久。”
奇犽以为她要说什么等出去之后就换一把,或者什么是重要的人送的所以宁死不换之类的话,结果木川只是短暂惊讶,她马上喜气洋洋地宣布:“破伤风之刃!被捅的人不仅会流血,还要去打疫苗!”
什么玩意。
一直沉默的酷拉皮卡终于开口:“一般不用生锈武器的原因是在过程中容易误伤使用者,而且锋利度也会影响效率,最好还是修复或者换新。”
“我从来没有被自己的武器误伤过,也不会被这种小事影响我的全胜战绩。”她反驳道。
酷拉皮卡瞥她一下,他眉头紧皱:“你就是这种地方太不注意了。”
什么?岂有此理——木川唯迅速扭头看他:“我哪里不注意了?明明一切都如此完美,连小失误都没出现过。”
“是吗?”酷拉皮卡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之前还接连两次出现那种情况,虽然是风和地形的缘故,但你要是注意一下距离……”
木川唯:“……”
木川唯:“你想表达什么,我不应该走到旁边?还是我不应该坐下来?”
不是的。他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些,也不是那个意思,酷拉皮卡及时止住话茬,他沉默片刻,眉眼间的复杂情绪更深了,再这样说下去,就会变成曾经在地下室发生过的争吵,不能重蹈覆辙。
“对不起…当我没说吧。”他说。
空气有点凝滞。
前面的大小姐还迟钝得没发现,只有奇犽反复看了看两人,他微妙地挑眉:“你们感觉到了吗?”
“感觉什么?”木川问。
“尴尬的空气。”他说。
“……”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酷拉皮卡:“你是觉得我无法做到精准地控制距离,所以才生气?”
“不是那样。”酷拉皮卡立刻说,“是我的问题,我还是不能冷静对待,就算见到敌人也是类似的情况,所以才反应过大。”
她停顿了一段时间。
“你能有什么问题,非要说的话,就是把自己绷太紧了…大家都是。”
其实这种时候对方更想听到「我爱你」,但这句话仅限于家人,所以她只能对急需救命稻草的朋友表示行为上的溺爱。
木川唯无从得知酷拉皮卡想要具体什么样的感情,他不见得抱持与她相同的认知,不过,对方的确希望得到什么。
他人名为“喜欢”的面汤开始多多少少混杂着一些复杂的风味,满满当当的碗中咕嘟咕嘟地熬煮着。
木川抬头看围墙,云层下的摩天轮不自量力地散发出浅浅的反光。
“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可以怪你。”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