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额边的发丝在风里肆意飞扬,他很自然地朝着林祈安打了声招呼。
旋即,他猛地拔出地上的刀,也加入了这场混战中。
东风一边敏捷地格挡住其中一人砍下的一刀,一边又向着众人解释:“我之前见到风留白就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就跟过来看了看,果不其然他有鬼。”
随着东风的加入,再加上风兮摇几人回归的灵力相助,面前的形势又逐渐明朗起来。
连林祈安这边丢符也没那么频繁了。
人群中,她不经意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似乎对于即将落到背后的一刀全然未觉。
风驰电掣间,林祈安一把将人扯过来,这才将将躲过,姜持珏目光发直地盯着擦过侧脸的刀,也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悻悻表情。
那黑袍很快反应过来,高举长刀便打算又是一击,却被横飞过来的长刀利索切了脖子。
林祈安脚步一顿,遥遥和江榭辞对望了一眼,随即轻点了下头。
她拽着人藏到一根柱子后面,又把帷幔拉过来盖到他身上,让他躲好。
姜持珏死了,虞小姐怎么办?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时代很大程度上,不管是女人还是家族,还是需要倚仗丈夫,所以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今天折在这里。
脚边胡乱倒着一个人的尸体,林祈安刚匆匆撇过一眼,又倏然愣住,她轻抿唇双,一时心里五味杂陈,这位尊贵而骄傲的一国公主最终还是陨落在乱刀之下,被来往奔逃的人踩脏衣衫,谈不上什么体面。
这场屠杀终究是以黑袍人的逃走落下了帷幕,不管是哪一方面而言,这都是一场令举世哗然的血洗。
最后还是老太傅出来主持大局的,林祈安几人归根结底与这件事没多大干系,只能有眼力见的离去。
这一晚上下来,老太傅也是心力交瘁,脸上松散的皱纹更加无力,一下子像是又老了好几岁。
一行人告辞离去,之后的事他们也管不了了。
走着走着,林祈安忽然滞住脚步——她踩到了什么东西。
往后退过一步,林祈安垂下头,眼神忽然凝固住,变得无法流动。
那是裴寥一直很珍惜的铃铛。
其余人察觉到她的异常,也是纷纷投过来视线,见到地上的东西,也都是难言的缄默。
裴寥对这铃铛的宝贵程度他们也是有目共睹,他是不会就这么轻易地将它随意丢到路上的,那么,某个可能是不难猜的。
就是他已无暇顾及到它了,也就是说……他死了。
这个结果其实不难猜,季临本来就是凡人之躯,修炼成那种一点灵力瞬间使好几人毙命,本来就很勉强,再加上他体质的问题,更应是强弩之末,没死其实才不正常。
正常归正常,可是心里那种闷沉感是无论如何消不掉的。
许久,林祈安伸手捂住了眼睛,静静感受着心口的那种翻绞感,眼睛有点发涩,她算得上是最早知道这些来龙去脉的人,也能明白一点这其中的无可奈何。
这道题,不管如何解都没有最好的答案,也没有最轻松的解题方法。
肩上传来轻微的触感,林祈安撒开手,便和风兮摇略带担忧色的眼睛对上。
她下意识朝对方扯出一个笑,随即道:“我们走吧……”
中秋的夜晚是没有宵禁的,过往的人群热闹,人流如织,灯光如海,明明灭灭地撒到人的身上,一切都是温暖而明媚的,强硬地将人拉进这人间烟火里面。
让人心灵回暖的同时,又还伴随着令人悸动的不真实感。
皇宫中那样的变故就这般无声无息的发生,没有惊动那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简直是不可置信。
裴寥做得很好了,他在损害最少的状况下报了仇,伸了冤。
这么一想,林祈安便又忍不住出神。
下一瞬,有人出声喊住她们,准确而说,是叫住林祈安。
林祈安回头望去,是片刻的惊诧。
来人竟是虞惜芷,她面色有些苍白,确实是病弱后的模样。
虞惜芷身后跟着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以及几个丫鬟婆子,男孩眉宇长得像姜持珏,五官却像他的母亲,本该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却也耐得住性子规规矩矩跟在身后,也已稍见渊重自持的模样。
林祈安哑然,一时不知道怎么跟人搭话。
虞惜芷见到她,许是觉得惊讶,便问道:“宫中宴会可是提早结束了?”这个时间好像不太对。
林祈安在她脸上缓慢爬动的视线最后停留到虞惜芷的发上,她有些心不在焉。
“算是吧……届时你可以问问姜大人……”林祈安只能这样回答。
“那好,”虞惜芷向她微笑,又跟其余人点点头,“今日难得,林小姐可多跟朋友们一道玩玩,我这厢就不多打扰了。”
说罢,就转身欲携人离去。
林祈安凝着她的背影,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地叫住了她。
虞惜芷讶异地转过头。
林祈安和她对视,欲言又止,说什么呢?说霍怀瑾还是说霍临秋?她望向对方温柔的双眼,到底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没必要,不是吗?
林祈安莞尔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
“虞小姐你头上的簪子真漂亮啊。”
虞惜芷下意识抚上发簪,虽然不解,但仍朝着那在灯光映照下,眼眸朦胧晦涩的人,嘴角轻扬,浅笑道:“多谢。”
一行人暂先在客栈停下,先修整一晚,东风也跟着一起,约定着明天一同离开京城。
林祈安心绪总是安定不下来,她敲响了江榭辞在的那间客房。
她有一件事想请求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