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林祈安与他相处中也能看出来一些。但他好像不需要谁的劝说,他比谁都清醒且坚定,这是他眼睛告诉他人的。
林祈安无言,只好点头。
回去的路上,林祈安心乱如麻,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
她瞥了眼身边的人,见他老神在在,波澜不惊的模样,觉得以他的聪明劲,多半也能觉察过来,便问:“你对这事什么看法?”
江榭辞挑了下眉,转头看向她:“你希望我有什么看法?”
林祈安没有回答,她也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良久,江榭辞偏回头,目光送向远处,他平淡吐出一个字:“难。”
林祈安见他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你这是又知道什么了?”
江榭辞不答反问:“你不是也在想么?”
林祈安又没吭声了,不自觉也学着他看向远处。
如果当年霍家一事存在内情,那么普天之下能做手脚又能迷惑世人的,只一人而已,那便是皇帝。
假如其中真有他的手笔,那么试问,谁又有能力向他报仇呢?蜉蝣撼大树,难。
季临聪慧博学,又和霍临秋青梅竹马,他自己能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吗?
他当然知道,或许真的是个太难,所以他的身上总是可见那点忧郁又无力的气质。
林祈安想起之前季临在庭院里剪花的样子,再联想起现在,想必他那番话,大概更多的还有霍家的那一份。
“开得好就会压了其他颜色,自古不就这样吗,美丽的大多最先逝去。”
是他自己,更是霍家。
结合起这一席话,要是没有乱想地话,那这其中的真相其实很好猜。
开得好就会压了其他颜色,谁压了谁?无需多问,自然是霍家压了皇家,而这种情况的解决方法在历史中已能得到答案。
功高震主,无外乎一个死字。
历史书上这是很稀疏平常的是,几行字就可以道清说明,可剥开书本,变成现实,它又变得血淋淋起来。
人有一个很珍贵的品质,那便是共情心。连带着林祈安都有些失落,心知肚明却又无力回天,谁都不会好受。
林祈安望向茫茫夜色,不禁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怎么都是这些破事。
中秋逐渐逼近,皇家准备的空前盛宴也近在咫尺。
这是林祈安最后一次为季临扎针,中秋宴一了,他们也要辞行了才对。
林祈安收回针,将它们规矩放回去。
季临把衣袖拢回去,眸色平静地跟她道谢:“多谢。”
他并不关心对方心里如何是如何作想,知道什么又如何,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所想所求无人可挡。
林祈安凝向他,踌躇许久,才道:“我们后日大抵就要走了,这里提前跟你告个别。”
季临目光扫向她,轻声道:“那便预祝诸位此去一番风顺罢。”
“……多谢。”
“季公子,”林祈安轻抿着唇,纠结片刻还是说道,“你觉得昨日和明日哪个更重要?”
季临偏了下头,眸底带过一些光,目光微滞,多了些认真和严肃。
“世态万殊,人心各异,难说哪个更重要。”
“那我问,人之一生当由昨、今、明几部分构成,此言可有差?”林祈安语气里带了些小心翼翼。
“无差。”
“得此三部分,人可视为圆满,也没差吧?
季临眸子微敛,却也道:“无差。”
“可昨日已逝,诸事难改,是也不是?人唯一可决定的就只能是现在与未来,是也不是?”林祈安的语速变得快了一些。
这次,季临没在再很快给她肯定的答复,他从鼻子里轻呼一口气,随即道:“只见今明,不想昨日,便易忘来时路,此非正论,观得昨日,方守得今明,但林小姐这话本身却不差。”
林祈安怔然地看着他,一时哑然,不是的,我的本意是让你好好活,至少不要总是这样什么都不重要的样子,无喜无怒,这样多难受啊。
可这话她总是说不出口。
这个话题又像是无头无尾地结束了。
临走前,林祈安问他中秋节会不会赴宴。
季临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低低的,有些发颤,像是在笑,他说:“当然,如此盛宴,我怎好缺席呢?”
推门出去,林祈安见守在屋外的丫鬟,不禁想起最近几天夜露寒重,又想起这中秋宴又恰好有一个环节是要在园里观花赏月,便忍不住叮嘱她:“你记得赴宴的时候给驸马多准备件添衣,这个当口,就不要让他受了寒。”
谁知丫鬟却满脸诧异地说:“林姑娘可是误会了什么?我们驸马是从来不去参加这类宴会的,陛下还为此特意恩准过呢。”
像一记锤子敲到脑门,林祈安有些恍惚,嘴上却不自觉应和道,“原来是这样。”
丫鬟露出理解的神情。
林祈安不由自主地往后望去,却只见到关的严实的雕花门,她心里暗暗问道:裴寥,中秋宴你是想要做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