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安安然躺在床上,望着头上的床幔,有些睡不着。
她偏过头,看向旁边坐在凳子上的江榭辞,陈述事实地说道:“江榭辞,我睡不着。”
“你是睁眼睡觉的?”江榭辞反问道。
她眼睛都不闭,能睡着就有鬼了。
林祈安双手抓着被子,老实道:“不是——很少有人会睁着眼睡的。”
她根本就没有听懂对方略带讥讽的话来,还认真和他讨论这种事。
“我曾经倒是有听说过……”林祈安正打算絮絮叨叨,就被堵了嘴。
江榭辞等她安静了会儿,才将用来捂她嘴的被子拉下来,提醒道:“闭眼睡觉。”
林祈安转过头,仰面朝上,闭眼。
没闭多久,她又兀地睁开,幽怨道:“不行,我还是睡不着。”
林祈安再一次朝他这边偏过头,眼睛在跳跃的烛火下显得熠熠发光。
“你给我讲些故事吧!什么都可以。”林祈安弯着眼睛提议道。
江榭辞垂着眼睫看她,没做声。
“有一只猫……”许久他才道。
“错了。”
江榭辞一顿,问:“哪错了?”
“很久以前,”林祈安侧着头,面色很严肃,“你没有。”
江榭辞沉默片刻,他竟诡异地猜到些她这看似莫名其妙的话的意思了。
他极轻地叹了口气,还是如了她的意,慢声道:“很久以前,有一只猫……”
林祈安这下终于满意了,双手交叉搭在被子上,安心听故事。
“这只猫,叫甲。它和一只叫作乙蝴蝶结婚了……”
林祈安微凝了眉,认真疑惑:“猫和蝴蝶能结婚吗,它们没有生殖隔……唔。”
林祈安再次被捂嘴,她有些惊讶地眨巴了下眼。
江榭辞不懂她嘴里的那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也能从语义里听出来。
他有些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没、有。”
林祈安老实了,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不会再说话了。
江榭辞这才发现他是用手直接去捂人家嘴的,柔软的、湿润的……他收回了手。
他静默片刻才又道:“乙很喜欢甲,但甲可以有很多人,只要他想,就还会有丙和丁。甲乙生有一子,叫戊。戊是乙用来留住甲的,可不管有没有戊,于甲而言都不重要。”
林祈安蹙眉:“为什么?”
“因为不在意,自然不重要。”
“那,那只猫好渣。”林祈安有些忿忿不平。
“是啊。“江榭辞几近喟叹般地道。
“然后呢?”
“没什么然后,乙得不到甲的垂青后就疯了,折断了翅膀送给了甲。”
林祈安:?
“好疯。”这是暗□□吗?
“那戊呢?”
江榭辞垂着眉眼,烛火静静打在了他的脸上,多了几分恬静。
他似是思索回想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戊受了不少乙的迁怒,责骂鞭打是很经常的事,但至少没死,所以也算一起过了很多年。”
“有一次,乙下了死手,然后戊终于决心要逃出去了,最后确实也逃出去了。”
林祈安已经开始耸搭着眼了,她强行清醒地去回应他,可声音早已含糊不清,她很轻地说道:“甲和乙都坏,戊跑走好,好……”
她终是耐不住困意,阖上了眼,昏沉沉睡去。
江榭辞还在继续讲道,只是声音不自觉放轻了很多。
“过了很多年,戊提着刀杀了回来,那些欠他的人一个都没放过。”
江榭辞起身,熄灭蜡烛,掩住床幔,在黑暗中扬了扬嘴角,温声对床上的一人说道:“故事讲完了,好梦。”
月光从纱窗外面透了过来,只见昏暗的屋子里站着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他站立一会儿,又迈着腿离开。
……
林祈安醒过来只觉得头脑昏沉得厉害,有种发闷似的憋,不知为何,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在脑海里转个不停。
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劲儿,开始回想昨天,没什么印象,大概是喝醉了。
不过应该不重要。
林祈安收拾完推门出去。
风兮摇此时正坐在桌边饮着茶,见人出来,便贴心问道:“你醒了?听榭辞说你醉了,头疼不疼。”
林祈安摇了摇头,心里疑惑,关江榭辞什么事。
可眼下她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她指了指桌子上摆满的各种小玩意,拿起其中的拨浪鼓转了转,饶有兴味地问风兮摇:“摇姐姐,这些是谁买的?”
这么有童心,不会是瞿尚吧。
风兮摇闻言表情有一瞬的复杂,犹豫片刻才回道:“榭辞带回来的。”
林祈安手上动作微顿,试探一般地道:“那他……还挺有童趣的?”
她再次转了转手上的拨浪鼓,小珠子击在鼓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江榭辞玩这个?这画面……她想不出。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林祈安抬眼望去正好和江榭辞对上眼。
气氛莫名有些奇怪,林祈安有些迟疑地招手和他打招呼:“早啊,江榭辞。”
江榭辞收回眼,迈步出来,微微点点头,看不出什么情绪。
许是觉得不自在,林祈安主动搭话缓解:“这些东西你打算带走吗?”
江榭辞视线微滞,抬眼看她:“你的东西你自己处理。”
林祈安瞠目:“我的东西?”她不禁去看风兮摇,不是江榭辞买的吗?
风兮摇也有些懵,她意会错了?
江榭辞淡然解释:“鱼灯是你要求着我买的,其他是你自己买的。”
林祈安听懂了,她暗自捂住脸。也能猜到一些,大抵是小时候没有空闲去玩这些东西,醉酒后就把她那点执念也就被牵带出来了。
她礼貌表达歉意:“抱歉,麻烦你了。”
江榭辞又只是“嗯”了声,心里有几缕极轻的失落感。
人家清醒后,那点障壁便又回来了。似乎由醉酒打开的某个小关口再次被合拢,无处寻找。
几人整理一番,便又开始赶路。
……
四人走在林荫遮蔽之下,四处幽静,偶有风过树的沙沙声,不远的地方又有清脆的鸟鸣应和,微风抚在脸上,难得几分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