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一天晚上,当众人陆续各回各家之后,有两位不速之客找上了白子原。
张研一见到白子原,脸上瞬间堆满了谦卑的笑容,眼镜后的小眼睛周边跟着泛起几道涟漪。
紧接着,他紧紧拉着身旁言莉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在白子原的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动作之利落,速度之快,让白子原一时都没缓过神来,而他俩已然利落地磕了两个响头。
寻常人遇到这般情况,恐怕早就赶忙上前,满脸局促地扶起对方,嘴里还会连连说着“使不得,使不得”之类的话。
可白子原却仿若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面容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只是目光幽深地看着眼前这两人,丝毫没有要开口询问究竟为何的意思。
眼见双方僵持住,张研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悄然蔓延开来。
他悄悄撩起眼帘,打量了一下白子原的神色,犹豫了两秒后,只得佯装镇定,搀扶着言莉站了起来,一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一边陪着笑说道:“白小先生,我们夫妻俩今日实在是冒昧了,可也是事出有因,有件事儿非得求您帮忙不可。”
白子原听闻,这才像是刚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慢条斯理地说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们俩是专门来给我表演行为艺术的,这大晚上的,倒是挺别出心裁。”
“不帮。”说罢,白子原拔腿就要走。
见白子原走,张研轻轻咳嗽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了几分,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半跟言莉打趣般说道:“白小先生可真爱开玩笑。这性子倒是和安澜很像。小莉,你说是吧?”
说到“安澜”三个字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语气。
白子原原本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那是触及心底最柔软也最敏感之处的本能反应。
白安澜,是他母亲的名字。
他心里瞬间就跟明镜儿似的,很清楚张研此番前来,必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有备而来。
“说吧,你们究竟知道我母亲的多少消息,值得让我跟你们交换胸花。”白子原驻足,转过身来,目光越发清冷。
张研听到这话,眸内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他着实没料到白子原居然能如此迅速且精准地猜到自己的目的,这让他心里微微一凛。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脸上又重新恢复了那副看似诚恳的模样。
“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张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们和安澜之前是一个研究所的,有过业务交流,接触不深。在末日后,研究基地四分五裂,我们的同事也各奔东西。”
“我只知道,半年前,有人说见到安澜在试炼第4层出现过。我想,这个信息可能对你有帮助。”
白子原凝视张研片刻,没说话。
“别担心,这部分在璀璨之都里不会被播出去,我用了道具。我们俩确实有迫不得已的缘由,必须得早半天回去。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也断然不会在你面前说这些话。毕竟我们只想安分过日子,认识安澜这件事,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张研无奈叹了口气:“我不是说她坏话,但她的罪孽……”
迎着白子原冰冷的目光,张研知趣地打住了话题。
白子原打量着面前的夫妻二人,心里明白得很。
他俩根本不仅仅是想早半天离开,而是心里头肯定是笃定了一件事,就是觉得明天就自己独自一人的这场婚礼,绝对没办法成功。
不用提白娇能不能“二婚”,更何况,丧葬店的规则明确规定了丧葬店的店员不能跟人结婚。要是明天上午这场婚礼真的失败了,对于所有人来说,就等同于宣告了终结,完全就是一场拿命在赌的豪赌。
如果明天他们夫妻俩举办婚礼,他们两个人至少能活下来一个。
白子原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非要提早离开?”
这句问话似乎戳中了张研的软肋。他沉默了片刻,嗓子干涩地说道:“这都是……为了我们病重不起的女儿。”
言莉在一旁早已红了眼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随时都要夺眶而出。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苦苦哀求道:“求求你了,就让我们先走吧。我们的女儿,她……她现在情况特别危急,马上就要不行了,明天就得去医院做手术。可手术费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只有成功通关试炼拿到点数,我们才能付得起那笔手术费……”
说到这儿,言莉再也抑制不住,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伤心绝望的模样,任谁见了恐怕都会心生怜悯。
张研见状,赶忙偏过头去,伸出手臂紧紧搂住了自己的妻子,一只手轻轻在她的后背拍打着,嘴里轻声安慰着:“没关系的,小莉,你别太伤心了,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咱们的女儿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妻子搂得更紧了些,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给予她一些力量,让她能在这绝望的境地里感受到一丝慰藉。
就在两人沉浸在这悲伤又相互依偎的氛围中,哭哭啼啼地相拥在一起时,白子原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耳边响起:“明天早上,你们去举办婚礼吧。”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若一道希望的曙光,瞬间打破了笼罩在张研和言莉心头的阴霾。
他俩立刻停止了哭泣,不可置信地缓缓分开,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惊喜与激动,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白子原,异口同声地说道:“真的吗?太感谢你了!”
白子原只是摆了摆手,语气依旧冷淡:“你们两个,明天婚礼结束后,必须有一个人留下来,完成下午的婚礼。同时,胸花也一定要留下来,明白吗?”
“一定,一定!”张研忙不迭地点着头,激动得连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他赶忙伸手从自己和言莉的衣服上取下了【伴郎】【伴娘】胸花,小心翼翼地递向白子原,同时接过了白子原手中的【新郎】【新娘】胸花。
“谢谢,谢谢!”两人又接连不断地向白子原道谢着,这次道谢的话语里倒是没有了之前的虚情假意,完完全全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也许是整场试炼中,为数不多的一句真心。
言莉拿过胸花的时候,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被张研用眼神喝止了。因此白子原只听清了一部分。
她是在说,“他果然是她的那个孩子……”
“你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说的。”张研再次保证道,牵着言莉的手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