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丁的离去带动海水,她气冲冲的,海水随她的动作卷起漩涡,久久未能平静。
公生明指腹一擦、一哂,道:“海拉用起这黑气,倒比我熟练。”
昭抓握住公生明的指尖,轻声:“你一直在抗拒它们对你的侵袭,而海拉却视此为强大的力量,乐意接纳,当然不一样,明。”
“也没错。”公生明呼气,水泡泡咕噜咕噜地冒,“要是我全盘笑纳,我就能化身超级黑化加强版公生明,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洗白弱三分’。”昭默契地接起他的话,“但你更喜欢爱与希望,不是吗。”
公生明耸了耸肩,摇头叹道:“可惜我想达成那样的结局,得运用我最讨厌的阴谋。”
昭的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公生明开始注重“过程”了,他也很久没再说那句“为了大局着想”了。
公生明在改变,不仅是往神性的那一面——他现在对谁都像对孩子一样,更是人性方面的改变——那些根深蒂固的创伤,似乎在软化、柔和,让他更能接受真实的自我。
这是昭在他两岁到十五岁时,就希望看见的变化。
原来对于公生明来说,神性与人性皆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么……
“昭?”公生明在出神的昭眼前打了个响指,“在想什么呢?”
昭抿唇,一笑:“在想你回来了真好,明。”
“我也高兴我回来了,”公生明看了看火焰裂隙,沉吟半晌,“人鱼的形象肯定不行……要变成龙吗……”
昭想到上次化身费尔戈德后,压倒心智的兽性,有些后怕。
“你表情不太好,那还是算了。”公生明指尖挑起一缕金焰,“我犯蠢了,何必麻烦,我们用金焰护身就好,这玩意我弄来可不容易,足够抵抗地底岩浆了。”
金焰彷佛一件宽大的披风,灼灼跳动着覆上公生明的后背。公生明牵起一角,揽住昭的腰身,让俩人都处在这股温暖的火焰包裹之下。
“会害怕吗?昭。”公生明轻声道。
“身体有点发烫。”昭认真地沉下心感知,精灵木的躯体有上限,可他同时拥有神明的肋骨,“在忍受范围内,不用担心我。”
公生明搂紧了些昭,无奈地说:“我的意思是,怕的话,可以再靠近我一点。”
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最近太独立了,让我很没安全感。”
昭失笑,主动依偎进公生明怀中:“嗯,某种程度上,我是你这一次的监护人,明。”
“说真的,我还是觉得历史神学太夸张了,让我现在去学我也只能零分滚蛋。”公生明耸肩,带着昭接近裂隙边缘,几乎与金焰融为一体,“虽说到后来,我是有意隐藏了面容与身形,但怎么所有人都笃定我是女性神灵了?初版作者到底是谁?”
昭目移,严谨地说:“作者这样也更贴近你的本意——不想张扬。对吧?”
“噢,是你,”公生明偏头,指节抵住唇瓣,“还有你编写的预言……你很有文学方面的天赋啊,昭。”
“师承自你,明。”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穿梭在金色火焰中,就如鱼儿在水中游动,动作很轻,连火焰跃动的频率都丝毫未改。
公生明对瓦伦丁说出的那番话中,有真心的,比如只有他和昭能潜入,也有缺少把握的部分,比如这不仅是一次探测。
他想趁这十二道火山口子尚未撕裂、喷发,堵住它们,并且,拿回他的眼睛。
有了眼睛的话,他就能摆脱对“入梦”和“精神潜行”的依赖,更轻易地压制、操控未消化完的黑气。
那样,追根溯源,他就能找出海拉的所在之地,为最终的神战,增添一份获胜的筹码。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是。公生明不着痕迹地压下心底的烦躁。他可真想给三千年前制订计划的自己一拳。
实在有太多不确定性、阴谋与谜语的地方了!
这个臭不要脸的家伙居然好意思称之为“保险”?不负责任、不公开、不透明的行动知道会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这个领导做得……不对,这个神做得,完全是只享受了权利啊!
公生明不断在心里碎碎念着,用以排解不住产生的躁动。
“等等,”公生明骤然停下,“昭,对我使用‘入梦’,快。”
昭立即照做,从公生明的太阳穴边拽出一团浅淡的灰色气团。
气团几乎立刻化作一条灰龙,张牙舞爪地想脱离昭的桎梏,重新钻回公生明的脑袋里。
昭死死地控制住奋力反抗的灰气龙,面色肃然:“怎么可能?”
公生明是梦之源头,即使尚未恢复神格,也不可能被“梦”侵袭、干扰,这在过去从未发生——这里是他一手打造的世界,由他的心血组成的造物怎么能伤害到他?
就算是海拉制造的第二次灾难,也没能影响到公生明。
“一切皆有可能。”公生明右手成握,将无声咆哮的灰气龙丢进自己的嘴里,喉结滚动,咽下了它,“是我的问题,嗯,自大这一天性不算美德,但它也随之回归于我了。”
昭仍有不解之色:“我们有自大的资本,这无法解释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
昭的声音渐弱,显然,他也记起来了。
“是的,昭,是的。”公生明伸手捂住昭的眼睛,在他耳边低语,“这里的金焰在欺骗我们的视觉。”
“是我的眼睛的作用。”
地底的某头费尔戈德,显然不仅仅是了无生气的骨架了,它被死亡牵线,黑气充实皮肉,神之眼安配眼眶。
她复苏的速度比公生明预想得快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