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的坐骑是头小巧的白鸦,滴溜溜的黑眼珠,看上去与它的主人一样狡黠。
“他可爱吧?我在别的地方捡到的,那时候他还是颗蛋,”伊凡顺着白鸦翘起来的脑袋毛,“他叫Evening——伊凡明。”
“什么?”公生明听见了他熟悉的单词,因耳熟的发音抖了抖。
伊凡明——是公生明上辈子做经纪人时,负责的顶流偶像的姓名,这三个字的A国发音,简直和刚刚伊凡说的白鸦名字一模一样。
伊凡明,你果然是个鸟人。
公生明被吓一跳的同时,不忘腹诽两句穷折腾的前上司。
“Evening。”伊凡跳上鸦背,向公生明伸出手,“怎么了?这是我学到的关于祂的单词。你也认识?”
公生明没有去搭伊凡的手,说:“就别在我跟前装傻了。你明面上的深居简出,实际上是去了其他世界吧。昭尚且要依靠那面镜子,你呢?怎么做到的?”
“太心急了,公生明,”伊凡摆了摆食指,“我等待和你真正独处,等了上千年了,再让我过过瘾呀。”
“上来吧,还是说……你觉得坐在十五岁小孩的后座很逊?”
伊凡做出一副惹人爱怜的模样,把自己此时此刻的外形优势运用得炉火纯青。
公生明不由得一笑:“伊凡先生,在心态这方面,你的确比谁都更年轻。请问你是如何保持的呢?”
“爱——公生明,”伊凡俯下身亲吻白鸦,让他起飞,“我只需要对祂的爱,但你不一样。”
Evening的速度并不快,还很碎嘴,从今早的谷子不新鲜,抱怨到两个人太重。
……连鸡蛋里挑骨头这点也很像大明星。
坏了,他该不会还没从噩梦里清醒吧。
“你好像很了解我,伊凡先生,我们早已见过面吗?”公生明坐惯了巨龙,在白鸦上颇为闲适,“用的神明大人给予你的能力?”
伊凡有一句没一句地应和着Evening,答道:“了解?你要看是跟谁比。我比伊芙多一点,比Light少一些……不,也不一定。公生明,你知道那句话吗?”
伊凡侧身,棕色眸子宛如封存良好的琥珀,他说:“‘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说不定我才是最理解你的人哦。”
这是第三次,伊凡明示着,他清楚公生明生活过的A市的文化。
从第一次开始,他就在不断下饵,引诱公生明主动接近他。
他不介意公生明带着目的来探听,也不吝啬于分享,尤其是在当下只有他们二人相处的时刻。
他似乎只在意,自己是否赢过了昭、得到了公生明的注视。
一种微妙的感情在公生明心底涌动。从来都是他思考如何得到他人的关注,谋求自己存在的价值,可是伊凡,分明爱着的是白月与梦之神,却对他分外渴求。
“你把Light爱护得太好了,公生明。”伊凡咯咯地笑起来,“一个纯洁的灵魂,不经受悲伤、愤怒、惊惧,要如何明白爱意呢?”
公生明皱了皱眉,反驳:“几千年的岁月与历史,昭经历过的挫折与别离不在少数,你不能因为他仍坚守本心,就说他是不成熟。”
“嘎嘎,小婴儿在柔软的毛毯摔了几跤,你称之为磋磨,嘎嘎!”Evening笑得呛了风,大声咳嗽起来。
“Evening,我说过什么来着?”伊凡揪着Evening的白色羽毛,“他现在这副天真努力的样子多可爱。”
伊凡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珠:“公生明,你是怎么看待在A市的三十二年?不用心急,在回到黄金鞭之前给出答案就好,作为交换,我告诉你我是怎么穿梭在各个世界之间的,好不好?”
伊芙对他哥哥的判断没有错。
伊凡是个疯子,但他并非感情充沛,他仅仅是在一份单向的爱之上,建立起了所有的行为准则。
伊芙·范·塞西尔爱着这个世界,她的一切考量出发点都是“世界的存续”,她在公生明以外,还有许多备案,或许连白月与梦之神,也只是她的最佳方案。
伊凡·范·塞西尔爱着白月与梦之神,他的背叛、古怪,都是对祂的效忠,所以嫉妒着本身即与神明一体的昭、被神明予以自由的昭。
最后,还是回到了那个问题——伊凡为什么要对他——公生明,如此眷恋?因为他是被祂选中的救世主和载体吗?
不,不对,伊凡的眼睛不是那么说的。
剥开包装成交换的诱哄糖衣,伊凡是在主动祈求他的靠近和认可。
“昭说错了一件事。”公生明若有所思,点了点下巴,“你和神明大人达成的,从来不是交易,你是心甘情愿奉献的灵魂,你在求祂留下你的灵魂。”
公生明缓缓挑起唇角,露出个带点怜惜意味的笑容。
“乖孩子,你在求我对你付出真心话吗?”
伊凡浑身一颤,忽然攥紧胸口的衣物,从齿缝间挤出断断续续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哎呀、哎呀,这种口吻……我太怀念了……两千九百九十年……公生明,再叫一次……一次就好,我就把你的事情全部告诉你!求你了!”
公生明凭着身高,向下瞥视着伊凡,说:“伊凡先生,一件东西,要是太容易得手了,就没意思了。”
这四个字彷佛蕴有魔力,一下将伊凡从神经质的情绪边缘拉回,他慢慢地松开手,不住地点头:“对,你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