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A市福利院的医务室中。
他的左手手背扎着输液针,几不可闻的液体滴滴答答,吵醒了他。
“你醒了?”女人给他掖着被角,温凉的掌心碰了碰他的额头,“太好了,烧也退了。”
这是唯一一个给他家的女人,他的妈妈,一位善良到不真实的女性。
她听说有孩子生病,居然特意来看他。
他甚至不需要装乖卖巧,就被女人收养了。
虽然学校里还是不乏有人嘲笑他,但只要不牵扯上“病秧子妈”、“娘俩一样是短命鬼”这样的词汇,他就不和对方计较。
不要将精力浪费在没用的人身上——这是他的处事原则。
家里的钱都花在给妈妈治病上了。
妈妈有坚定的意志,即使再过磋磨的化疗过程都挺得过去,还会牵起他的手,让他摸摸她光滑的头顶。
妈妈有美丽的外貌,即使光头,也是最漂亮的人。
妈妈有温柔的心灵,即使自身见过的不如意已太多,她还是笑着面对蓝天、鲜花、他。
要好好爱生活、爱自己——这是妈妈留下的话。
这没对他露出过笑容、也甚少眷顾他的生活。
他略作修改:好好爱自己和爱“爱自己”的人。
可惜,直到他三十二岁,除了那位语文老师,没人值得让他去爱去感谢。
是昭带来了变化。
“昭……”公生明迷迷糊糊地喊着昭的名字。
“主人,我在。”
一直没着没落的心,落到了实处。
公生明眼睫微动,看见了昭。
胸腔鼓动着的情感,公生明不甚分明,像他看着病房里的妈妈,也像妈妈走后他抱着安抚玩偶,只有自己度过的每一天。
“没第一时间在您身边,抱歉。”昭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轻轻牵起,贴在脸颊,“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公生明的指腹蹭了蹭昭柔软的皮肤,说:“你还在就好。”
接连走了派希亚、米尔迦、亚列,公生明终于从昭口中听到了那天的后续。
随着公生明意识不清,由他维持的自然魔法都失效了,是瓦伦丁施展海网,直到多拉用爪子抓住海蠕虫的尸体。
这过程中,是昭紧紧抱着公生明,用血族魔法止住了大出血。
失去人偶师还能自由行动的人偶,惊得曼·曼张大了嘴,念叨着“灵魂禁术”、“明不可能的”、“他不是那样的人”,被瓦伦丁用不死族秘术暂时敷衍过去。
接下来,是多拉以最快速度将两人载回了黄金鞭,瓦伦丁和三首三足鸟就在无人岛开展研究,而米尔迦和曼·曼得负责把船开回来。
公生明的受伤情况吓得派希亚脸都白了,给他治疗后,把晚归的米尔迦骂了个狗血淋头。
米尔迦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派希亚骂一句“你是废物吗你怎么会让明受这么重的伤”,他自己就应一句“我是不合格的哥哥”。
还是五月·梅站出来主持大局,一直到当天下午亚列回来。
“亚列当时也哭了。”昭说,“伊温斯离开后,我还没见过他落泪。”
怪不得刚刚亚列的心防这么脆弱……公生明想起两件重要的事:“我到底昏迷了多久?为什么派希亚提到了黑川朔的血?”
“这是第五天了,主人。”昭低沉道,“您是失血过多,所以我去要求跟您建立过单向宣誓血盟的黑川兄弟帮忙了。只有他们的血能够输送给您。”
“原来如此。”公生明抬起自己的右腕,那里还残留着几道疤痕,“我是被风绳割伤了是吗?”
昭心有余悸地看着伤口,说:“你知道的,只有您自己能伤害到自己,而您当时处在了失控状态。这几道伤口连我都没办法完全治愈。”
公生明收回手,说:“我还觉得当时我挺理智的。没关系,当个教训吧,让我记得以后不要轻敌、也不要让你独涉险境。”
“这几天你都在干嘛?”公生明换了个话题,“别愁眉苦脸的,我不是没事吗。”
昭的视线仍盯着公生明的右腕,说:“我也一样,不会让主人受伤了。”
“我去参与关于海蠕虫的相关研究了——您应该想听听这个吧?”
公生明眼睛一亮,头却一疼,他捂着太阳穴:“嘶……”
“一个小时了!病人好好休息去!”派希亚适时地推门而入,“别想再动脑乐,明!”
昭无奈的悄声:“看来只能等明天了,主人。”
公生明刚提起的兴趣就这么被搁置处理了。
“派希亚,我感觉我还可以……”他讨好地笑着,被派希亚一记冰冷的眼刀驳回。
“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还真没有考取行医资格证的公生明:“你……”
“你的头疼还是我的头疼?”
头一直在疼没停过的公生明:“我……”
“你自己休息还是我用安眠魔法让你休息?”
拉上被子躺好的公生明:“谢谢医生,医生再见。”
好不容易送走派希亚,公生明又累了,他闭着眼,尽量放空思绪:“还是遵从医嘱吧,幸好他没把你赶出去。”
昭手法娴熟的为公生明按摩放松,哼唱起舒缓好听的曲调:“睡吧,主人,哪怕只有今天,也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担忧的,进入甜蜜的梦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