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敏。”稻崎露敏说。
她顿感一阵说不出来的……肉麻?反正皮肤上的寒毛都在轻轻发颤。
日向阳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着稻崎露敏时总是这样难为情的状态。
于是声音如同打着卷般重复:“露敏。”
“我一直有预感,”日向阳葵缓缓地、夹杂着微妙地急迫道,“我曾经感觉到过的。”
先前就是因为什么都跟人说所以给人欺负了,可她还是向稻崎露敏小声讲述起自己的预感。
什么命定之人,什么命运之地,什么她和那个人紧紧联结在一起,除了死亡……
日向阳葵其实想问,那个人会不会是……
不过她没把这无稽猜测说出来。
日向阳葵自认为自己只是笨,却不愚蠢。
“除了死亡?”稻崎露敏反问。
低沉嗓音中涌动的情绪古怪。
日向阳葵抬眸看去,一层薄汗正凝结在他的脸上。视野里,毛细孔因为亲密地反复接触而冒出热气,意志仿佛在蒸腾恍惚。
“不会再有死亡了。”他说。
可此刻稻崎露敏的神情令日向阳葵悚然不已。
撕开表层人皮伪装下,癫狂的血肉暴露无遗。
她伸手,想去挡住让自己害怕的脸。
稻崎露敏便吻在她的手心,轻轻、重重地啄食。
男人的重量下压,细长手臂终于坚持不住,失了力气。反抗无用,可对方顺着脖颈滑落的汗珠朝她滴下,差一点进了眼睛里——日向阳葵反应性地紧紧闭合双眼。
看不见就不存在了,是吧?
……
“晚上,我会给你带羊羹来的。”
隔着铁栏杆,日向阳葵对稻崎露敏说。
她还是觉得里面很黑,又挤,不能洗澡,同时认为稻崎露敏身上的枷锁极重……于是想对他好一点。
“羊羹?”稻崎露敏愣一下,他想起那是什么,甜滋滋的红豆点心,没有羊的成分。
“娜米说晚上会请我和伊羽七希吃羊羹,很好吃的东西。”
那是娜米的妈妈在消亡的城市废墟给她找来的食品。
日向阳葵补充:“娜米是昨晚那个小孩子。”
稻崎露敏不关心,敷衍道:“阳葵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日向阳葵察觉到了,她是个比起新崭崭的东西更怜爱旧物,比起新认识的人更愿意讨好旧识的女孩。
这样的人往往还很喜欢照顾别人,虽然她自己大部分时候一团糟。
“我还是会跟着你的……给你带羊羹。”
日向阳葵对他保证。
稻崎露敏转身,背对着日向阳葵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走进黑暗里。
他才不在乎什么羊羹。
……
当晚,墙中镇发生了圈养种猪逃跑的事件。
更准确的是私奔,男人和女人相爱了,于是要一起逃走。
那女人偷了猪区域铁门的钥匙,还解开了男人身上的镣铐,他们只需要一起静悄悄地穿过铁做的高墙就可以。
浓郁得看不清的暗影中,不知是没睡还是醒了的稻崎露敏从枕头下掏出一个东西——外表就像被截去了枪管的霰弹手枪——这是他白日就地找常见的五金铁片、木料、弹簧等材料做的,刚好试一试性能。他的表情平静,甚至有些无聊。
稻崎露敏并不认识这个逃跑的男人。
沉闷的砰响一声后,逃跑的男人摔倒,然后腰腹鲜血不止。
“有人逃走了!”被动静惊醒的人高喊,“有人逃走——”
这样叫喊的人越来越多,而稻崎露敏只是安静地在旁,把东西揣进口袋里。
他们制造声响,纷乱里有人不经意碰倒了什么东西,或许是铁架。
女人们终于被吵醒了。
偷拿钥匙的女人坐在地上,怀抱着鲜血不止的男人,哭泣。
检查的女人说:“他里面全是炸开的铁片,或许是被铁架的碎片溅到了,真不幸。”
“他对每个人都说爱。”另一个围着她的女人开口。
还有人说:“不止是你。”
“你被骗了。”
“他最会编造出去以后美好生活的幻想了。”
“他只是想逃走。”
站着的女人对潸潸流泪的女人拉开了手中□□,对准她的后脑。
七希没法看下去了,她靠着伊羽,别过头,伊羽则用手掩住了她的眼睛,而七希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她们略显姿势滑稽地互相依偎,落进了日向阳葵的眼中,她望着她俩略略出神,接着想从人群中寻找稻崎露敏的身影。
他浸在黑暗里,她什么也看不清。
日向阳葵又将目光移向伊羽和七希,荒谬、烂糟又残酷无差别四处投射的空间里,她俩显得同周围人不太一样。日向阳葵也搞不懂有什么不一样,只是觉得不管周围环境如何,只要她俩拥有彼此,很糟糕的情况下也没那么糟糕。
也不只她俩是这样。
日向阳葵想,白和美美姬也是。
很久没有逃跑事件了,白日,两位逃跑失败的死人被掌权的女人挂在墙中镇立起的高墙上,以儆效尤。
烈日下,人群里的日向阳葵望去。
她的小手指忽然被人拉住,小孩子地甩了甩。
她低下头,发现是娜米。
娜米说:“你要小心,阳葵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