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汲雨这人呢在冬青眼里没什么坏的,唯独有一点她想不通,就是这张汲雨总坚持认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她。冬青倒不是妄自菲薄,她确实条件上佳,但无论如何也到不了人见人爱的地步吧?
从幼时在尚文阁念书时张汲雨就有这征兆了,时时在她耳边念叨,这家的公子喜欢她,那家的公子喜欢她,麒主也喜欢她,她的表弟也喜欢她。
——最后这一条倒真被证实了,冬青一想到那位痴狂的表弟便觉发寒。
冬青收回思绪,问:“说到轩祈,她还没想通么?如今你我都不在,她没有一个商量事的人,我心里总有些担心。”
轩祈是任九洲的字。
任九洲是张汲雨和冬青两人的共同好友,母亲任贤鸢是锦州暨的州尉,官拜四品。任家也是望族豪门,其母虽然仅是州尉,但任九洲的祖母任何萩可是当廷左相。
张汲雨想了想,道:“应该不至于吧?你又不是不知,她被家中养得一贯瞻前顾后,量她也做不出来什么事。哎呀,她就是个笨蛋,要我说,不想娶亲跑了就是。”
冬青瞪了她一眼,正欲说话,后面传来一声招呼。
“可是羽贤侄?”
冬青和张汲雨两人看过去,是骑着马风尘仆仆的四人,均着黑衣,背负长剑,为首一人稍年长些,但也容貌出众,生得华艳,后面一女一男似乎都同冬青熟识,高兴地与她打过招呼。
最引人注目的是旁侧一人,骑着一匹踢雪乌骓上、头戴黑纱帏帽,看不清女男。唯有这一人戴着纱帘。
那人本来面对着冬青,察觉到张汲雨一直盯着他的目光,抬手把纱帘取了。
一个年轻男人。
要如何形容这样的容貌?
他的面容如玉般剔透、如雪般冷峻,虽然穿着同其她人一般的黑衣,却衬得他肤若白雪、眸若春水,其光色盛貌,叫任何一个见了他的人愧叹,其余人间颜色如尘土。
张汲雨愣愣回神时,发现冬青已经和其余人都打完招呼了,面对着那个年轻男人时,她们相□□头见礼,这就算完了,神色如常,一点变化都没有。
张汲雨在冬青和年轻男人之间左右目移,确认了不是自己眼神有问题,她瞪大了眼睛——不料冬青面对如厮美貌竟也神色如常。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在冬青眼前挥了挥。
冬青转头看她,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张汲雨悻悻收回手。
冬青不做她想,为双方介绍道:“这位即是我方才同你提过的重霄宫门长老,旁边两位是门长老的徒弟卓楚弦、李澄泱,两位都是我的好友。”
门华天泽的两位徒儿一女一男,都同张汲雨友好点头。
“这位是门长老之子——”
“我是门落玉安。”门落玉安冷淡道,他眼神落到冬青身上。
张汲雨眼神一转,对门长老语气惊怪道:“门长老竟生得如此年轻美貌?我瞧着竟同我家阿姐差不多。”
她惯来嘴甜,但这话说来也不违心,门华天泽气度不凡,也是美姿容,否则不能有如此美貌的儿子。
门华天泽难掩笑意。
可不要觉得女子就不爱被夸年轻美貌了。虽然呵护容貌、攀比美貌是大多数男子做的事情,但是女子也是有美的追求的。
就像这很受欢迎的江湖美人榜,是既评男人也评女人的。不过女子们只上榜,不排名,像冬青、卓楚弦、魏承续等人,那都是榜上相当有名的。
江湖美人榜登在江湖小报上,背后是巧名派在运营,这个门派向来滑头,给男子容貌不仅要排个一二三四,点评起来更是相当犀利,曾经一期报纸刻薄形容天山明芲派的少掌门“貌若无盐如冤案”——后被天山明芲派下了江湖追杀令。
但巧名派没有固定门派地点,门徒都游走各地,最终追杀令也无疾而终。
门华天泽问:“贤侄,你们是几时到的凉城?”
“到了有些时日了,只是前些时间在处理旁的事。”
“早知你在,我便差人给你送信了,上次一别,我家这三个孩子可时常念叨你。”
门落玉安一惊,眼神慢慢挪走。
门华天泽的两个弟子就要热情很多了,她的长徒是卓楚弦,卓楚弦是个热情性子,她高兴地对着冬青道:“玄蝉,我们已几月不见了吧!上次的酒还未喝完!”
李澄泱性子安静,总绷着一张严肃的古板小脸,不过办事相当周全。
他对卓楚弦无奈道:“师姐,明日就是大会开幕了,我们都是要出席的,喝酒误事。”
卓楚弦思考了一下,高兴道:“好吧,玄蝉,那等明晚我们不醉不归!好不好!”
冬青笑着应道:“当然。”
“师母!”李澄泱见卓楚弦不死心,不高兴地喊门华天泽。
门华天泽一直笑眯眯地看着一众小辈玩笑,听了小徒儿叫自己,这才说话:“好啦好啦,那澄泱去监督她俩就是啦。玉安也去,要多同同龄人玩玩,不要自己老闷着。”
“哼。”李澄泱哼一声。
“嗯。”门落玉安闷闷应了一声。
闲聊罢,一行人便一同上山,路上遇到了更多江湖中人,山道蜿蜒,华丽的轿子晃晃悠悠,高头大马则更多,女人们顾盼神飞,笑谈天下诸事。
到了风月山庄门口,众人则带着帖子依次进门,魏承续出面在门口同每位宾客寒暄。
风月山庄盘踞天擎山,从山腰高堂广厦,绵延向上,屋宅上千座,能广纳来宾,所以这风月大会才在一致同意下开在这风月山庄里面。
“冬青,你来了!”魏承续先看见冬青,立刻眼睛一亮,然后才同门华天泽寒暄。
一旁的张汲雨暗中摇头,对魏承续的怜意又多了三分。
李澄泱从行囊里取出帖子交给风月山庄的侍从。
魏承续的视线扫过门华天泽身后一行人,视线在门落玉安脸上一凝——从和冬青张汲雨相遇摘了纱帘之后,门落玉安就没再重新戴上了。
门落玉安向来寡言平静,对什么的反应都很平淡,每天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凝神,此刻他视线空落在站他前面两步的冬青腰间的玉笛上,即使被魏承续如此直白注视,他都仍能不为所动。
“承续?”冬青叫她,实则提醒。这样直勾勾盯着人家男儿看可不妥当。
魏承续回神,对门华天泽笑道:“门长老真是好福气,府上公子竟如此出类拔萃。”
想来也是因为习惯了,门华天泽也没有在意,笑着进门了。
魏承续对其她人道:“诸位进,婢女会带着诸位去各自的院子,马会带到西边儿的马场去喂食清洗。”又转头对冬青道:“玄蝉,我带你去你的屋子。”
这次风雨大会魏承续的父亲放权,诸多事宜都是由魏承续独自安排,众宾客的安置事宜是由管家排好位置交由魏承续过目。
冬青的屋子却是魏承续亲自把她名字挑出来写上的,选的是离魏承续最近最好的屋子。
路上,魏承续和冬青先是聊了几句明天的安排,状似不经意地,魏承续提起了重霄宫一行人。
“你与她们看起来似乎熟识?”
听见冬青说相识甚久,魏承续立刻有些酸溜溜了,“都说这江湖美人榜点评毒辣,但一写到门公子,却不乏有溢美之词,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张汲雨:“若是能娶到门公子这般美人,叫人觉得成家也不是不行。”
魏承续问:“冬青也如此觉得吗?”
“自然,”冬青认真地回答,“门公子美姿容,乃有目共睹。
在一旁安静当木桩子的张汲雨心里叹气,冬青啊冬青,在心悦你的同性面前夸异性的美貌,真是好不心疼人!
后面几步之外拿着一封信来找冬青的卓楚弦呆了呆,没叫冬青,一溜烟儿又跑走了。
她回了院子,李澄泱皱着眉不高兴道:“师姐,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
卓楚弦快速应了一声,对坐在院子里对头顶上的树叶发呆的门落玉安说:“师弟,不得了!玄蝉说你长得好看!”
门落玉安转头,黑澄澄的眼睛看向卓楚弦,仍没什么表情。
李澄泱不屑道:“小师弟的美长了眼睛就看得出来吧。”
“可那是玄蝉啊。”卓楚弦惊叹道,“玄蝉对小师弟也从未表现出过一点不同,我还当玄蝉脸盲呢!”
“那是因为她知礼。”李澄泱无语地走开了。
“你说说。”门落玉安冷不丁开口。
卓楚弦摸摸头问:“什么?”
“不是说夸我美吗,”门落玉安慢吞吞道,“怎么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