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敬过司大狱那日,巫辰本没想让他活,唇上沾毒的剂量足够被咬伤的人死个八遍。
却因听过他的声音后,认出他曾出现在自己梦中,巫辰虽未能分辨于梦中对他的情绪,但至少知道,是不讨厌的。
殷思成了梦境与现实的连结。
于是下意识得将唇上剧毒尽数舔净,才咬上他颈间朱砂,不想让他死得这么快了。
在霖晴馆红枫下,又忆起曾在自家屋顶见过他一面,早早便对那一点红墨,印象深刻;所以他会出现在梦中,也就不算稀奇了。
那一次,是巫辰还有家的时候,也是巫辰为数不多的,未觉痛苦的日子。
过去的人,死得只剩殷思一人。
殷思又成了过去与现在的连结。
往后的相处,巫辰也曾多次认为他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不时脸红、不时言语间又带些自己听不懂的戏弄,却完全没有莫名其妙的恶意。
再然后便是借他的泪,感受温度;借他的伤,感知痛感。
在清醒得吻上他颈间朱砂时,原本无趣的“工具”,成了好玩的“玩具”。
巫辰喜欢看他奇怪的反应,因着自己几乎感知不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刺激,仅有一副没有感受的空洞躯壳。
而殷思很像一只装满水和珠子的花瓶,敲一下,是带有回声的响动;晃一晃,又会叮叮当当得响个不停,很清脆,很干净。
这么好玩儿的东西,巫辰开始舍不得将他摔在地上,几乎要忘了别的“痛感”,更险些忘了“恨”。
对上他带有迟疑和遮掩的目光后,也悄然共同编织的幻梦中惊醒,必须要醒来了。
......
“巫辰,那日在冷府,冷听培认下买卖流民至都城一事,收了弹劾;却又要与我做别的交易,他说......”,巫辰回过神时,殷思已开始说起正事,当做适才无事发生一般。
殷思见巫辰眼神恍惚,伸手轻触她的面颊,小心问道:“你在听吗?”
巫辰道:“说。”
殷思继续道,“他说,买卖流民是不假,但年纪小且不会武的流民,曾多次被换成——刺客。要我查,刺客又是谁换的。”
巫辰淡淡道:“找几个容易死的,旁人都想杀的再去花楼,引刺客出来。”
殷思道:“......但他们,若真的被杀了呢?”
巫辰看向殷思,仍未回神,只是机械得回应道:“他们死了,与我有何干系。”
“明知有险,仍引人过去,是不是......”
巫辰打断,“你去叫人。”
殷思:“......”
巫辰已是昏沉得不行,竟又忘了才做好的决定,“可以吗。”,而后轻轻抱上殷思。
殷思抚上她的背,正要安慰,还是问了出来,“什么意思,什么可以......”
巫辰靠在他肩上,只觉得很舒服,很踏实,道:“抱过你之后,你高兴了,可以同意吗。”
殷思却直接将巫辰拉开,“阿颜,抱我......不是这样用的,不该是这样用的啊......我不是想向你索取这些的,不是只有这样我才会高兴的。”,他眼神闪动,说到最后又带了些哭腔。
巫辰见他这个反应,只好再按住殷思肩膀,又要去亲他。
“......??”,殷思熟练得躲开,几乎要急哭了。
巫辰只淡淡道:“还是不可以吗。”
“这么久了,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还是全然不知吗?”,殷思说着,眸中雾气升腾,欲滴未滴的泪,不敢再轻易坠下,“那我碰你,你为什么不拒绝呢......”
睡意涌上,巫辰难以继续思考,面无表情反问起殷思来,“为什么要拒绝。”,说罢正要躺下。
殷思将巫辰拽起来,迫她重新坐好,“阿颜,不要啊......你不可以不知道啊......”
寒风骤起时,窗扉忽破,霜华落到身上,昏灯寂寂,反复闪动于不明情绪的眸中,殷思是真的慌了。
“你不喜欢我了吗......”
......
殷思奢望的,一直很多,也包括从不存在于世间的一物——巫辰的真心。
无数次对自己的提醒或是警告,毫无用处,总是难以自控得,去靠近她、碰触她。
甚至开始对她的回应,抱有期待。
殷思自诩,经这浑浑噩噩一无是处的八年,他最是会忍耐。
但也最会逃避。
殷思也欺骗着自己逃离是非争端后,一切皆会安然无恙,可逃着逃着,却只迷失了自己。
曾远去的辰星出现后,算是终于有了方向,不再是无事可做,只好寻着光的去处,妄图能常伴左右。
久而久之,他又开始欺骗自己,居然认为耀眼星辰,只是为他一人点亮;也认为巫辰待他的偏爱,一定是喜欢。
情,最难忍,更不可逃避。
......
情至此处,难自抑,殷思只颤抖着嗓音,想要好好确认,“那些话,只可对喜欢的人说;那些动作,也是只可对喜欢的人做的......你怎么好像,突然不明白了,好像突然不喜欢我了......”
泪,悄声融于暖雪间,卷入残风后,再无声息。
真的痛时,居然哭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