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觉慧师叔不仅制住女修,也控制了这些妖兽。
泉池结界内血花四溅,生灵相残之景令人心惊。
沓空见状,原地念起经文,为逝去生命超度。
此刻,钟楚意被制住命门,动弹不得,满心不甘。
她刚捏死一只妖兽,便被觉慧上师察觉。心中正暗自冷笑,觉慧上师的声音便在这方空间响起:“女施主,为何要取它们性命?因果循环,杀生造孽,福祸相依,汝之所为,恐种恶因。”
钟楚意默不作声,心想若要杀她便痛快点,何必讲这些大道理。
她的想法似被觉慧感知:“贫僧不杀生,然汝罪孽在身,如何面对丹劫?因果不空,业障随身,丹劫临头,何以解脱?”
钟楚意反问:“我有何罪孽?”
至于丹劫,她觉得天要杀她便杀,人生本就困苦,为他人幸福牺牲自己,实在不值。
“女施主未历人间苦厄,身在福中不知福。今日之举,以为杀祸?岂不知福祸相倚,所造亦是自身孽根。诸般因果,皆由心起,善恶一念,祸福随行。”
钟楚意翻了个白眼,却因呼吸不畅,真的翻起白眼来。
觉慧终究松开她,也放开其余三兽。
此地有佛修宝气,三兽与人一时都安静下来。
钟楚意眼前无人,却仿若感知到觉慧上师俯身轻抚枯萎变小的冰莲,似在低语“可怜的孩子”。
钟楚意心中也觉冰莲可怜,它的牺牲实在可惜。
她心想,觉慧上师如此厉害,为何不一开始就出手,他在此,妖兽必然不敢妄动,冰莲又何须牺牲?
觉慧有所感,道:“女施主莫要误入歧途,冰莲自有其使命。今与汝讲法,是望汝明白,这些妖兽杀不得。孩子尚幼,教导便会懂事。众生皆有佛性,慈悲为怀,方能度化。”
觉慧语气慈爱,如父亲般,正为冰莲和其余莲花哀叹。
钟楚意听在耳里,却有异心,觉得他就像世间某些父亲,总站在自己立场要求母亲,哪懂得母亲艰辛。
片刻,钟楚意回过神,感觉自己落入圈套。
果然,觉慧上师教诲声传来:“汝既为母,为何不慈爱待子?生而为母,当怀慈悲,育子成人,方为正道。”
……
钟楚意不想再听,此时她体内灵力汹涌,泉池灵气与冰莲精元已炼化七八分。
在这般情形下,她修炼速度竟如此之快,只觉头顶似有吸石,仿佛灵魂要立刻脱壳而出。
她慌乱稳住心神,不敢再吸纳精元,可体内灵气如满溢之杯,止不住外泄。
沓空在一旁将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只听觉慧师叔还在教诲这迷失的女修,而那女修灵力外泄,冰莲精纯的水莲之气溢出,沓空第一时间察觉。
这些外溢精元自动朝他涌来,他瞬间心神澄澈、通体冰凉,脑子一时空白,身体却好似离女修近了些。
实际上,沓空神识仍在原地,只是女修外溢精元只朝他而去。这样的情状觉慧上师想不注意都难。
觉慧感知片刻,仍想对钟楚意说教几句,可她灵力外泄乃不祥之兆。
按常理,修士只吸纳灵气,哪有灵气外泄的,除非身处灵气荒芜之地,如凡间。可此地灵气浓郁,修士灵气外泄,说明其身体似有漏洞。
觉慧不再耽搁,又给钟楚意罩上一层结界。
这下,灵气无处可去,环绕钟楚意不断冲击。钟楚意全身窍穴又开启几处,大吸之后必有大放,她已留不住多余灵气。体内冰莲精元仍在缓缓运转,在这灵气往复间,她似多了一分敢于变革的力量。
“啪嗒”一声,钟楚意只觉体内多了一股势力。
若内视,便会发现丹田之处,原本青绿木源中,多了几丝墨蓝水源,且颜色渐深。
钟扬自小让她规避的双灵根回来了,水木双灵,在这灵气吸收与泄露的运转中,不断吸纳冰莲精元,水源之力逐渐增强……
亏得她没有爆体而亡,可出现泄气之态,焉知不比爆体危甚?
九丘之巅泉池不再沸腾,乌云压月,云层越积越厚,狂风骤起,似有暴雨、电闪雷鸣将至。
“有人要突破了!”
外面弟子被这异象吸引,立刻出声,“竟有人敢在莲台泉突破,不怕保灵住持的戒尺吗?”
众人皆紧盯天空,关注这雷劫之象。这是典籍之外的玄妙,唯有广览多参,方可知晓这乾坤六合、大千世界之奇伟瑰丽。
钟楚意只觉脑海嘈杂,有声音如鬼魅般缠着她:
“汝为母,安能杀子?”
!
“汝为母,安能杀子?”
!!
“汝为母,安能杀子?”
!!!
“汝……”
“啊——”
钟楚意凄厉尖叫,无法否认,也无法承认。
她不能说自己没想杀那些妖兽,却又不承认它们是自己的孩子,可它们确实在自己腹中孕育。于是,她只能大口喘气,高声叫喊,试图压过这质问之声。
修士对自身修为变化通常有感知,钟楚意明白,这质问便是丹劫的第一道磨难。
她惶恐后退,那声音却步步紧逼。
女修可怖的身躯在结界边颤抖不止,汗水如注,三只妖兽也瑟瑟发抖,不知在惧怕什么。
觉慧上师的神识终究离去,他人因果,佛修从不干涉。
沓空也要离开,可看着钟楚意的身形,心中涌起奇怪感觉,仿若透过她看到众生。
众生虽微,然无独为己生者,亲眷、挚友在侧,便担责任、使命。然欲脱此缚,却求告无门,上天缄默,未予片言……
在那如魔如佛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钟楚意听到自己的回答。
“汝为母,安能杀子?”
“否!她乃自在之身!”
清朗之音乍起,蕴含佛之慈悲、道心之洒脱,恰似那渡厄之佛光。
钟楚意心头一震,这是、这是来渡她的佛?
“汝为母,安能杀子?”
“不,我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