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日中,阳气最盛之时,对钟楚意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形势愈发不利。但冰莲似有灵智,感知到危机后,愈发奋力地吸收灵泉灵气,其磅礴吸力,竟使得周围几个灵池都泛起细微波动,哪怕隔着觉慧上师设下的强大结界,也无法阻挡这股力量的蔓延。
佛门虽广布慈悲,无私为怀,却也设有严谨规制,由佛修监管各处用度,保灵上师便担此要职。这日,他来到莲台泉,瞬间察觉异样,本以为是宗内弟子修为波动,没想到竟是外宗客人引发。
保灵上师身形富态,肥头大耳,面容严肃,看似和善,实则难以亲近。其本命法宝为一段戒尺,平日极少示人,今日却拿在手中,轻轻扇动,驱散暑气。听闻事情原委后,他眉头微皱,面露不悦。
莲台泉由十三丘环抱而成,灵泉颇具渊源。
万年前,一位老祖在此悟道成佛、飞升而去,彼时天降灵雨,润泽十三丘,积水成泉,生生不息,化作万佛宗弟子沐浴修行的宝地。弟子在此沐浴疗伤,保灵上师向来应允,然而,从未有人敢在此渡劫突破。此处莲池莲花珍稀,水脉更是重中之重,保灵上师一直悉心守护。
觉良和沓空见到保灵上师,赶忙行礼。
“保灵师伯,您是因莲池波动来的吧?”觉良恭敬问道。
他知道保灵师伯的戒尺威名,连自己师父都被抽过多次。密宗规矩宽松,但保灵师伯身为法相宗弟子,恪守规矩,看不顺眼就动手。觉良机灵,自然不会顶撞。
保灵上师吹了吹精心修剪的胡子,威严尽显。
沓空也行礼。保灵上师没说话,看向九丘。
沓空想说好话,哪里轮的上小辈。佛门只设三代称呼,换句话说,“保”之号比之“沓”之号高了五辈,他也是称呼保灵上师为师伯的。只是此刻两位长辈在此,觉良又话密,他自然说不上跟前。
“这是觉慧师弟安排的,他向来守规矩,想必已禀告宗门。”
保灵上师果然眉头稍松,又问:“那波动是否有影响?”
沓空此前神识已退出结界,情况不明,觉良师叔也不好作答,只请师伯去问觉慧师弟。
保灵上师抖抖戒尺,转身离开。
沓空正要询问觉良师叔,这时走来一位女子。
她头戴五叶冠,衣着轻薄,花饰垂肩,举止风流,目光犀利。
沓空对视一眼便垂下眼帘,后退几步。
女子娇声喊道:“师兄!”
觉良一看是自己的明妃,随后揽着她离去。
沓空留在原地,默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
腹内妖兽疯狂撕咬肉壁,钟楚意全力运转灵力,试图减轻伤害,却难以阻挡它们的攻势。这些妖兽撞击愈发激烈,小小的身躯已长出本源的强健护体鳞片。随着撞击奏效,它们不断向四面八方施压,钟楚意的身体终究不敌,鼓起的肚子渐渐布满裂痕般的红丝,惨不忍睹。
尽管钟楚意封闭了五感,内心却忧虑难消。
在这紧张与急促中,她吸收灵气、炼化灵力的速度越来越快,进入了高度玄妙的状态。
若此刻内视,便会发现吸收的灵气里,除木系灵气外,还融入了不少水灵气。实则,这些元气吸纳了木灵气和水灵气,其中水灵气大多由冰莲渡给钟楚意,若她天生没有水灵根,又怎能吸纳这颇具比例的水灵气入体?
不知不觉,已过去一个日夜。
随着日中渐去又渐长,冰莲在持续输送灵气的过程中显出疲惫,上半卷莲瓣全部萎靡,没了往日神采。
而钟楚意却从中获得不少灵力滋养,以如今的吸收速度,不仅能应对腹内妖兽的贪婪汲取,还能为自身留存许多。原本离结丹只差一线的瓶颈开始松动,她只觉飘飘欲仙,仿佛灵魂出窍。
整个世界一片漆黑与宁静,可钟楚意揪着心,深知这封闭五感下的平静,实则暗藏轩然大波。
封闭五感不过是瞬间的逃避,她六感似被什么揪住,知晓该面对现实了。
须臾,她睁开眼睛,视线向下一扫,只见肚子破开一个口,一个蛇头探了出来。但蛇头晃动不稳,肚子左右扭动,即将出世的妖兽们互相争抢先后。
钟楚意看着自己原本完美的身材变得如此不堪,气急反笑。
她望着肚皮起伏、裂口流淌的血水,以及那丑陋的纹路裂痕,终于,一只妖兽率先探出半个身子,却不急着完全出世,眼睛紧闭,不知是否怕光。
管它是否怕光,钟楚意只见它不紧不慢,迎着自己的肚皮往下探,伸出蛇头舔舐血水。
钟楚意右手一动,捏住了这个家伙。
她使足力气,尚未动用灵气,就感觉这妖兽外皮坚硬,硌得手掌生疼,刺痛传来,血水直流,竟奈何它不得!
没等片刻,肚子上刺痛加剧,裂口上方又裂开,另一颗蛇头探出,似乎被钟楚意右手流出的鲜血吸引,立刻吸了上去。
钟楚意左手慢了一步,好歹也捏住了这个。
看着自己肚子的惨状,钟楚意甚至感受不到肠胃的存在,麻木感蔓延全身。
她冷笑出声:“做母亲太伟大了,然而我不配做它们的母亲。”
她手上蓄起灵力,准备做个了结,谁知念头刚起,浑身便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四条妖兽好奇地一个个从肚子裂口钻出,游走在灵池之中。
钟楚意瘫倒在已衰败一半的冰莲之上,放弃了吸收灵气。可冰莲仍旧源源不断渡给她灵气。
钟楚意有所察觉,看着如今比这败莲还要枯萎的自己,心中思绪万千。
她脑子很乱,既想斩杀这些妖兽,除了觉慧上师的阻断,内心深处又有一丝莫名的不忍。可一旦有别人干涉,她便恼怒不已,执念顿生,势必要斩杀它们!哪怕是真佛干涉,她也绝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