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楚意顿时慌了神,心想难道莲台泉的水干涸了?
她不敢多作停留,却又满心担忧,只因腹中妖兽乃独山善吸水妖修之后,她下意识觉得此事或与自己有关。
钟楚意匆匆穿好衣物,打算查看其他泉池是否也有同样情况。
她暗自思忖,若唯有青莲池水位下降,那必是自己的缘故;若其他泉池水位也变低,或为莲台泉自身干涸,当然,最糟糕的便是一切皆因自己而起。
她见识过这类妖兽所到之处引发干旱的威力,故而有此担忧。
她甚至想到,若真是腹中之物作祟,莫不是它们即将出世?
念及此,钟楚意脸色瞬间惨白,满心惶恐,偷偷摸摸地行动起来。
其实,看不看结果都已注定,若真是她的问题,逃避也无用;若不是,也无人会怪罪于她。只是此刻的钟楚意,身为客人,心中难免发虚,实在没了主意。
水汽袅袅,池面轻泛涟漪,细微得仿若微风拂过镜面,却被邻近高僧敏锐感知,却皆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钟楚意自结界步出,美目环顾四周泉池。
近处几池,水位降了五六寸,越远离青莲泉池,影响越微。
她心中焦急,虽极力镇定,可脚步却不自觉加快,在泉池间往来。
那身姿轻盈,时而驻足凝眸,时而移步换形,恰似花间彩蝶,灵动翩跹,不经意间尽显妩媚之态,行动间自有韵致。
正专注查看,前方云雾笼罩的泉池陡然澄澈,水雾扑面而来,沾湿钟楚意睫毛。
她眨动双眼,湿漉漉的睫毛扑闪,更添几分娇俏。
待水雾散,泉中露出沐浴完毕的觉良上师。
他双目如电,赤裸胸膛,薄肌彰显力量,沐浴后的红润中和了平日的严厉,此刻颇具美感。
钟楚意先是被其帅气吸引,定睛一看,才认出是昨日武僧,瞬间呆立,忘了回避。
觉良上师勾唇一笑,邪气乍现,仿若浪荡子,可眼中严厉依旧,只是被出浴状态掩盖几分,让人错以为亲和。
钟楚意回过神,忙施礼道:“晚辈唐突,惊扰上师,望恕罪!”
忆起昨日一面,结合当下,她认定这和尚在万佛宗辈分颇高,敬意油然而生,愈发恭谨。
觉良并未怪罪,他微微皱眉,轻嗅四周。
身形陡然靠近,钟楚意一惊,以为这和尚又要做出昨日那般莫名之举。
她紧张得僵立原地,目光余光瞥见已有几位和尚有所注视。
觉良神色凝重,须臾,右手如铁钳般紧紧扣住钟楚意的手腕。未等钟楚意反应过来,觉良口出惊人之语:“你腹中胎儿将临世,所需养分甚巨。此前其于腹中安谧,乃因饱食\精气。今躁动渐起,恐将与母争逐元气,损汝根基!”
钟楚意听闻,心中大骇。
她本欲结丹,而腹中妖兽又将出世,此刻觉良之言,让她更觉腹中物如烫手山芋。再思及今日泉池之异常,只怕后续将引出更大祸端。
焦急之下,她脑海中唯有寻觉慧上师求解这一念头,慌乱间匆匆挣脱逃走。
觉良上师望着女子惊慌失措的背影,抬起抚摸过其手腕的手,轻嗅指尖,细细分辨那残留的气息,喃喃自语:“????后裔?血脉倒是纯正,然命数已近危途,此劫,生死一线!”
远处莲台泉山丘之上,沓空目睹觉良师叔的举动,默默将一切尽收眼底。
……
钟楚意再度见到觉慧上师,依旧是那菩提树下。
觉慧上师未再打坐,而是跪坐于地,面前茶盏热气袅袅升腾,自己面前一盏,对面亦摆着一盏,显然是特意等候钟楚意前来。
“上师!”
钟楚意虽心急如焚,但见觉慧上师淡定从容,仍恭敬行礼,而后缓缓入座。
觉慧上师悠然品茶,神色平静,令钟楚意的焦急稍缓几分。
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干涩的唇,正欲开口,却见觉慧上师轻轻摆手,示意她先饮茶。
钟楚意遂大口饮下,却险些被呛住,不禁脱口而出:“此茶苦涩酸涩,怎会如此!”
这茶与初来那日所饮,滋味大不相同。
觉慧上师目光未移,轻声说道:“汝心不同,茶味亦异。心躁则茶苦,心宁则茶甘。”
钟楚意一怔,回想当日初来,心境确比今日平静许多,今日却是心乱如麻。
好在觉慧上师很快与她开启对话。
“上师,我腹中之物即将出世,今日莲台泉之水因它们而现异常,是否不妥?”
“汝腹中之物,乃汝之骨肉。瓜熟蒂落,顺应天命,何来不妥?”
“可它们已开始吸食佛地灵泉,显然是为补充自身力量,如此恐为贵宗招来灾祸!”
“孩童成长,需汲取能量,此乃常理。我佛慈悲为怀,广纳万物,岂会怪罪?”
“然而,我的孩子并非人类,而是妖兽,它们恐与我争夺元气,如此我将难以应对不日将至的丹劫!”
钟楚意眉头紧锁,焦虑尽显。
“汝之孩子降临与丹劫之日,皆为命中注定,二者相伴相生,躲无可躲。”
觉慧上师语气笃定。
“可我不愿就此冒险,若必须抉择,能否让它们提前出世,或者……干脆舍弃它们?”
钟楚意咬了咬牙,艰难说出心中所想。
觉慧上师听闻,神色一凛,沉声道:“汝此念,大错特错!孩子虽未出世,却已有灵。若因此剥夺它们见世之机,此乃杀生重罪,贫僧断难从命!”
钟楚意愈发焦急,父亲将自己托付给觉慧上师,本以为他早有良策,如今看来,竟是放任事态发展。
“那这两件事究竟该如何解决?”她期待地望着觉慧上师。
觉慧上师沉默不语,仿若一切皆已注定。
钟楚意满心失落,叹道:“可我不想死,亦不想渡劫失败。”
提及丹劫,她因近日诸事烦扰,本已刻意回避其中艰险,如今想到腹中有此大患,心中愈发不安。
觉慧上师似有鄙夷之色,目光如电般扫过钟楚意,快到她以为自己看错。
钟楚意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怒火,这和尚看似十七八岁,面容稚嫩,想来入道时年岁尚小,且身为佛门弟子,又怎会知晓生产之险?
此刻,钟楚意对觉慧上师的信任大打折扣。
“不知上师究竟作何打算,我实在难以安心!”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
觉慧上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钟楚意心中莫名平静下来,可那平静却如服下冷清药丸,并非她心甘情愿。
只听觉慧上师的声音仿若从天边传来:“舍小我,为众生发愿,此乃大智。生死有命,莫要执着。一切皆有定数,顺应天意,方为正道。汝所受之苦,皆为修行之磨砺,为众生福祉,当欣然受之。”
……
生死有命?
莫要执着?
我所受之苦,为他人福祉?
当,欣、然、受、之?
欣然受之?
——岂甘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