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出去。”
小翠看着地上躺的横七竖八的几人心中后怕:
“这……万一宗门的人来报复怎么办……”
“怕什么。”萧伶摘下面具揉了揉酸痛的关节,甩手上楼:
“收拾收拾把牌匾重新挂上,我敢打人,就自有办法。”
一通收拾后,玉京楼恢复往常的繁盛模样,闹事者带来的几个傩面被挂在门前招领,只是招牌上三个字被砸掉了俩,只得先蒙上朱红绫罗重新刻制。
“阁主,您真的不怕他们报复咱们吗。”
萧伶懒洋洋的卧在一张贵妃椅上翻阅账目,一旁的小翠沏了壶芙蓉茶,想起方才的场面还是有些心惊,萧伶终归是凡人,这么一通打骂下来,浑身骨头像被拆下来重新接上,她凝眉想了想:
“这个还是怕的,毕竟这傩面生意虽不与宗门冲突,但因着老百姓获得了能与外门弟子抗衡的能力,有些靠□□烧过活的蠢货就坐不住了,要是真闹到和他们门派冲突,我没底。”
“那您还打人?”小翠听她心里也没底,登时吓得浑身哆嗦,萧伶却毫不恐慌:
“你怕什么,我倒是盼着他们能闹起来,反正这玄洲不是那几个掌门说了算。”
“那是……”
“是我啊,是我!”
萧伶面上不知何时覆了顶面,发出的却是男声,落在耳畔如妖言落玉,令人不住浮想联翩。
小翠胆子小,被这陌生的声音吓了一跳,“啊”的惊叫一声,身子猛的往后缩去:
“你是…?”
“这是城主,准确来说,这才是活城主。”
萧伶撑着下巴,无聊的翻弄起桌案上的账目本子。
说来倒霉,萧伶原先是一名正直良好的现代好青年,是湘江考古队中一员,眼见就要晋升为副队长了,竟在一次考察中失足崴进了猪圈,眼前一黑遍穿来这修真界。
刚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部手机和老式传呼机,可谓是一穷二白,饿了两天后,头晕眼花的萧伶误打误撞进了一座坟园,吃了园中一座碑前的供果。
正吃的酣快,一道苍迈昏懒的老者声音从碑中缓缓飘出,话间可闻喉中咔咔作响,似哪个阎罗宫市爬出的鬼魅:
“吃饱了么。”
萧伶蓬头垢面的仰头,满脸见鬼样子,直接向后摔了个屁股墩:
“你……你是谁?”
“啊呀,死的久了说话不利索,吓着小姑娘了?”墓碑干笑一声,萧伶看不懂碑上文字,抽了抽嘴角,半天憋出一句:
“……我不是故意的。”
“老身没有为难小友之意,只是见小友与老身实有缘份,这茶点都是族中后人新上的,还算新鲜,不妨咱们边吃边聊?”
墓碑瓮声瓮气道。
萧伶也想拔腿就跑,奈何她实在是没吃饱,只得重新坐下与墓碑聊起天来。
这老者原是玄洲青云宗主,也是青龙魏氏先祖,百万年前仙力尽散而亡,只留下一个小龙苗,也就是如今城主,魏玄之。
“可惜啊,本尊拼尽全力,还是让这孩子丢了尸狗一魄,往后年岁,本尊游遍九洲,好歹寻回了他这一魄。”
老祖叹了口气:
“可惜我这三魂七魄被全全冲散,只剩一缕游魂倚碑而活,外人,看不见我。”
“那你如何知道我就能看得见你,为何问我吃没吃饱。”
萧伶往嘴里塞了快桃花糕,嚼的两腮鼓起,丝毫形象也不顾。
“我不知道啊。”老祖顿了一下:
“在这里呆久了,来个人就聊两句。”
“来个人就说?”萧伶嘴角抽搐:
“几百万年都是这样?”
“也不是。”老祖冲她眨了眨不存在的眼:
“看见个有眼缘的就说两句。
一人一碑对坐良久,萧伶得出结论,她之所以能听见这老头说话,恐怕和穿越有些关系。
百年来第一次有人搭理他,老祖性质极高,大手一挥解了坟后的禁制,萧伶也不与他瞎客气,随手捡了根杵子顺着向下挖去便触到一扇木天窗,里面是一堆天材地宝,还有一身不知是何料子裁成的氅衣,华美非常,看着就价值连城。
“你我有缘,老身且将这些赠予你,只是……”
老祖看着萧伶欢欢喜喜将一堆珍宝装进空间囊中抱着就要走赶忙拦住,萧伶回身看去:
“怎么了?”
老祖的声音带了些不好意思:
“老身这游魂将散,只剩个孙儿玄之,挂念不已,今日与你一叙,实在觉得投缘,若姑娘能想法子将吾孙这一魄带回,老身感激不尽。”
萧伶看着九尺高的灵纹碑有些牙疼:
“我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只是你游魂附于碑上,难道要我把这碑挖走?”
“那倒不用。”老祖声音威严不减,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小心:
“你这丫头五浊之躯却在神州这三清之地还能活蹦乱跳的,又能听见游魂说话,身上却半点灵力都没有。”
“我不会看错的,你命格阴阳相通,灵根齐全,若论修则是个百年难遇的废材,可若是当起引魂师,则是万年不遇的奇才啊。”
看得出,他已经在尽量照顾萧伶的自尊了,老祖声音里有了些希冀。
没等萧伶出声,一段记忆灌入她脑中,羸弱费力,缓缓挤进她平生记忆。
老祖亿万年的寿元中,曾在游历时经过阴阳谷,在鬼道祖处习得了以游魂绘制面具的本事,谁承想,前脚出谷,魔族之人后脚便到,一通抢烧要习这绘面之术。
鬼道祖似是早料到这事,魔修闯入那破烂洞窟时,竟发觉整个洞窟竟无一样值得抢掠之物,只鬼道祖一人跪于窟中,那魔修一脚踹去,才发觉那早成了一具干尸。
那日,无数修士抓心挠肝所寻的阴阳谷完全消失在这块大陆,连带着魔族的小半修士,老祖当时只金丹未满,竟成了那鬼道祖的唯一传人。
老祖从鬼道那里习得绘傩之术,萧伶又从老祖这里传承,随后,便再也听不见老祖的声音了。
萧伶将魏玄之的尸狗魄带回,细细编入傩面之中。
只一魄,飘飘荡荡,风筝似的游在半空,她不知道魏玄之的样貌,自那日后已有六月,一张傩面删删改改,竟还没完成。
“你,去给我切盘果子,还有,我要吃芙蓉莲子羹,快去做!”
看着案上翻腾跃动的尸狗魄,萧伶一个头两个大。
人失了尸狗一魄,蒙睡不醒,连市井之中都传言,城主是个一睡不起,时常“闭关”的主,玄洲大小事务基本都由身边的亲信负责,失了魄的人睡的死,找到魄的人被吵闹的头疼。
“真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叨叨。”萧伶满脸无语将一盘切好的灵果推过去,敷衍的燃了根香,尸狗立刻扑上去啃食灵果。
“我倒是等着他们来兴师问罪呢。”
萧伶眼中跃动起微妙的兴奋,来这几个月,莫说高居九重殿的城主,就是连那各大宗门的影儿也摸不着,混迹于市井偷抢的外门弟子倒是教训了不少,短短几月,绘制傩面的本事不怎么增加,倒是骂人骂的花样百出。
看着案上撒泼的一小团魂魄,萧伶揉着酸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这城主最好祈我对他印象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