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如果这世界只是一场戏,那你张太师只是一个按照模板被设定出来的人物,你是配角之外的配角,你的出现就是为了死,”她抬起眸子,眼睛里斑斓翻涌,“李三粗不同,他是活生生的人,他注定比你、比你们所有的人的分量都要重千百倍千万倍。”
“简直是一派胡言,”张太师有自己为人在世的骄傲,立刻反唇相讥,“你拿一只耗子来比我这个两朝太师,不觉得可笑吗?”
“你没有听懂。”她气沉足心,脚下的瓦砾开始不断发出咔咔的断裂声,“我的意思是,如果连他都要死,那你们这种角色就更没有什么活着的必要了。”就在方才说话的时间里,青雁弯刀已经一寸寸压入脚边的屋顶,她反手一扭刀把,屋顶就破开一个大洞,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她便纵身跳了进去。
这一坠,五条锁链便集中在了一处,她连忙飞快的绞刀,将锁链迅速绞短,得以脱身。
屋外一声令下,“人在屋里!瞄准放箭!”
包围在四周的弓箭手立即拉满弓弦,第一波箭雨刚扫入屋中,佟十方就从侧窗中跳了出来,她一个利落的滚地再纵身一跃,径直跳进了旁侧的一间屋。
“瞄准!”
箭雨立刻掉头追去,可是不等箭入门,她又适时的再次跳出,飞快的闪入一旁的小楼。
不大的一方园子,她竟能这样身形弹闪,在大大小小的屋楼亭阁之中来回躲避,总是快人一步。
带头的武将快速瞥了一眼脸色逐渐阴沉的张太师,对暗卫们高声喊道:“你们等什么!还不捉人!”
暗卫们应声,从四面八方浪潮一般上去追逐她的影子,却总是慢出好几步,试着预判她的走势,又总是预判错误。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甲级暗卫?”看着这群无头苍蝇,张太师忍无可忍,“简直是一群真金白银养出的废物,连一个江湖野路子都抓不住。”
“属下——”武将抱拳请罪,然而转过身目光超张太师一看,声音就卡在了吼间。他脸色发白,“太师您、您……”
党羽们目光齐齐投去,登时露出惊骇之色。
佟十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下一秒,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就抵在了他后颈上。
“佟、佟十方,你敢!”
“敢不敢的试试不就知道了。”她压刀向下一划,刀抵在了他后心上,“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让你好死。”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话音刚落,他便后心吃痛,她没食言真的把刀向前送了一寸,“你、你好大的胆子!”
“你每说一句废话,我就往前送一点,你想清楚再开口。”
张太师鼻翼翕动,只觉得羞耻愤怒,一口气吞了半天才吞下去,“你快说!”
她忽然不知该从何问起。
关于她自己的种种不公的遭遇,关于良知秋的背叛,关于被突然袭击的点苍阁,关于王府的那场屠杀和李三粗的惨死,关于秦北玄和孙柳的下落不明,她的疑问太多了,她思忖片刻,决定不问了。
她突然想明白了,这些零散的疑问和周边众人各自的不幸,必然有一个共同的答案:在这本书里,有那么一个人或者说是一股力量,想将她的一切摧毁到谷底。
她必须摸到那根引线,才能找到那个最终的答案。
她沉吟良久才问:“那个人呢?”
张太师侧过脸不耐烦道:“你到底在问什么?”
“如果你背后没有那么一个人,那你是不是他?”
“你到底想问什么?”
她有些失望,她已经从他自然而愤怒的言语中得到了答案。
她沉默着收了刀,转过身走出去两步。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发了慈悲时,她猝然旋身挥刀,一股腥风斩向了张太师的脖子。
“太师!!!”所有人惊呼嘶吼,武将暗卫们惊慌的同时扑来。
却在此时一从天而降,闪电般出手将她的刀挡下,青雁弯刀与狼牙锏在半空死死咬在一处,发出熟悉的利响。
良知秋心中微微发憷,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她动过真格,久到忘记了她的内功是何等的霸道张狂。
他用尽全力抵抗,高声向身后喊道:“我来牵住她!带太师走!”
佟十方手上的力量先是卸了两分,而后猝然收紧,猛烈一击,打的良知秋向后滑出一丈开外。
她面色阴沉,目露杀气,却是一个字也不说,青雁弯刀径直向他头上斩去,良知秋横锏格挡,哪知她急速的拖刀收刀,像是泄愤一般,在狼牙锏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切痕。
“十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她鬓角已起青筋,大刀推地来铲地起,朝着他下腹往上切。
良知秋边抵挡边劝:“你应该知道太师在朝中身处什么位置,你今日众目睽睽下杀他,明日就会麻烦不断!”他被她连续几个刁钻的刀法打的招招回吞,只能勉强抵抗,忍不住动怒:“你太荒唐了!我是在帮你!”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她手臂上青筋暴起,正想给他致命一击,却忽然感到背后有风下冲。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扬刀回劈,大刀旋着影斩去,却在眼前停住。
九郎的手死死握住刀头,刀尖已经在方才一刹那刺穿了他的掌心,血汩汩的往下淌。
他几乎已经忘记了手上的剧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的脸。
“发生了什么?”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朝气,鼻骨和下颚上满是新旧伤痕,头发凌乱的遮挡在眉眼上,一只眼睛受过严重的伤,眼角一片嫣红,她曾经见山见水的瞳孔像是沉没在了那一片浑浊的死气沉沉的赤水中,上面丝丝绕绕,道不清说不明,什么也投映不出来。
他的喉头上下浮动,只觉得炙热干涩,心跳似有却无。
“让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