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帮谢明夷顺气,一边说:“眼下,京城是不能待了,你随我一块去宁州,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也就不怕什么了。”
谢明夷的眼神有些黯然,“你都猜到了吧。”
贺维安虽然不忍伤他,却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白日里,他便知道了宫中的巨变。
皇帝驾崩,留下一道圣旨,令九皇子登基,登基大典定在国丧之后。
虽然没有一丝消息是有关于谢明夷的,但见他受这样重的伤,以及坊间种种关于皇后的传闻,真相到底如何,贺维安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谢明夷抱着腿沉默了一会儿,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飘忽。
他闭了闭眼睛,“我跟你走。”
屋外,寒风凛冽,一场雪又即将到来。
“再也不要回来。”
——
翌日,贺维安正在院内扫雪,明明是寒冬腊月,身上却出了些热汗。
谢明夷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一张斗篷将自己过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张有些病恹恹的小脸。
贺维安将扫帚撂在墙根,便走过来,眉眼温和,道:“怎么出来了?这里是风口,小心着凉。”
谢明夷道:“我知道嘛,所以穿得可厚了,你看——”
说着,他转了个圈。
贺维安一看,确实穿得很臃肿,像只枝头的小肥雀。
想到这个比喻,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谢明夷也笑笑,站在这难得的冬日暖阳之下,心头的伤痕似乎都减淡了些。
他目含忧伤,轻声道:“就算是为了孩子,我也要赶紧好起来,不然他就太可怜了。”
就在此时,贺若昭小跑过来,有些气喘吁吁地举起一个药瓶。
“鱼霏草……找、找到了!”
——
皇宫,金龙殿。
听着下属的禀告,龙椅上的男人不动声色地写着朱批。
他虽没有说什么,脸色却愈发阴沉,周身的气压也越来越低。
下属冷汗直流,声音也不禁夹杂了些许颤抖:“山谷下也找了……但毫无踪迹,穆钎珩严刑拷打,却怎么也不肯吐露出半个字……”
说着,他畏惧地将头狠狠砸在地上,“是属下无能!是属下无能!”
年轻的帝王终于抬起了眼,冷漠的目光凝固在不断求饶的人身上。
下属逐渐感到绝望,当今新帝阴晴不定,狠戾无情,不过三日时间,已然血腥清洗了无数反对他的大臣,手段之残酷,不禁让人怀疑,这是否是大周的一场空前劫难。
而他并没有完成任务,之前惹怒陛下的人的下场都还历历在目,他闭上眼睛,已经看到自己人头落地的场面。
此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一个披着黑袍的男人,他瞥了一眼下属,便道:“陛下何必与这等杂碎动气?拖下去给古兰朵的蛊虫试试新花样便是了。”
短短一句话,便决定了属下的生死。
属下彻底绝望,若是落在古兰朵手里,比被千万刀凌迟还要恐怖!
他大声求饶,却有两个侍卫走进来,很快便将他拉下去了。
里耶满意地看向陆微雪,后者的表情如积年不化的冰雪,没有一丝裂痕。
他一身黄袍,气质比从前穿白衣时更凌厉几分,看见里耶来了,眼神也并未有丝毫变化,继续翻阅奏折。
“陛下,三日了,该死的人早就已经死了,何需再费心去找呢?更何况他受了重伤,就算逃了,大概也早就死在雪地里了。”
只有听到有关谢明夷的事,陆微雪的脸色才会有所变化。
在里耶看来,现在正是绝情蛊的强效期间,陆微雪估计连谢明夷是谁都忘了,只记得他是一个该死的人。
果不其然,陆微雪将朱笔放下,挑眉道:“朕要找的人,自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脑中闪过那日穆钎珩护着谢明夷离开的场景,心中名为嫉妒的情绪便慢慢膨大,直到堵住了他的喉管,令他坐立难安。
陆微雪浅淡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阴狠。
“更何况,穆钎珩既然不说,那他肯定是跑了。”
他将几本奏折扔在地上,“这几个人,留不得了,至于谢明夷——”
这是那日昏迷之后,他第一次直呼谢明夷的大名。
“挨家挨户地搜查下去,只要是有嫌疑的,一个也别放过。”
殿外传来通报声。
“陛下,怀王求见——”
里耶走出殿门,和大步进殿的陆津义擦肩而过。
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陆津义的背影。
随即冷笑一声,抬手招了个人过来,道:
“看好他,千万别让他他以谗言佞语蛊惑了陛下。”
吩咐完,他便朝天牢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