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要出门吗？”季霖秋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把刀削水果。

化妆镜前的陈芷瑶，手忙个不停，“嗯，差不多先一起吃个午饭。”

“真好。”他垂头细心地削苹果。

从方形的镜子看过去，季霖秋缩成了一小块的图景，修长的脖子折成一个细微的角度，丹红色的果皮贴着水果刀一点点掉下来，像鲜艳的玛瑙项链，缠绕在他的手中。

是不是所有美好都偏爱于他。

就算只是简单地削个水果，也更具有观赏性。

陈芷瑶不动声色，打开珠光的粉饼在脸上扫了两下。

“你身上看上去有些空。”季霖秋起身，他把削好的苹果送过来，手里还握着刀。

没首先接过苹果，陈芷瑶在镜前端正坐好，伸长脖子仔细打量自己，她穿着薄高领的修身短袖毛衣，这个季节再适合不过了，妆也没什么问题，无非是脸上的颜色看着比平常要浓艳些。

她知道季霖秋说的空是指哪，她的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我今天带了款项链过来，很适合你，就在沙发那边，要不要过去找找。”他亲昵地靠在陈芷瑶的肩头，看向镜中的她。

陈芷瑶偏过脑袋，她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就笑出来，“你别把我的妆蹭花了。”

“怎么会？”

她找出一对莫桑石耳钉，戴在耳朵上，“这样就差不多了，聚会还是简单点好。”

无人应答，她被季霖秋架在原地，耳垂正被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碰触着。

镜子里的他们，姿态亲密，视线却都避免碰到彼此。

陈芷瑶只想赶快出门，又怕季霖秋听声辨色，从一句催促揣摩她的心思，越急就越沉下心，她不知自己怎么回事，这几天更爱笑了，还没开口，笑意就先在脸上蔓延。

视线转一圈，发现水果刀正刀尖朝下垂在自己的肩侧，她吓得推开季霖秋的胳膊，“你把刀放下，这样太危险了。”

趁他没回神的时候迅速起身，两人相对而立，也拉开了点距离。

“把刀收起来吧，不小心伤到人就不好了。”

刀刃上凝结苹果的果汁沫，比水珠还小的泡沫仿佛会呼吸一样，轻轻地破灭，又不动声色地融合在一块。

季霖秋不动声色，“为什么那么怕，以前被伤过？”

“嗯。”陈芷瑶直视对方的眼睛，不肯错过分毫的变化，“你忘了吗？之前收留你的时候，也是削着苹果，那会儿我俩不愉快，刀刃特别锋利，轻轻一划我的手就出血。从那儿之后，我就怕了。”

“呵——”他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那段时间的记忆，我真的没有半点印象。”

陈芷瑶颇为无奈地叹气。

刀柄突然被塞进她的手里，尖锐的刀锋调转了一个方向，直直朝向对面的人刺去，只不过力度把握刚好，刀尖抵在他的衣服上，还没扎进身体里。

可光做到这个地步，都足够吓得陈芷瑶尖叫出声，她只怕季霖秋是疯了，要么他打算把自己逼疯，两人正好端端说着话，他干嘛忽然这样。

手里的刀一下变成烫手山芋，陈芷瑶恨不得立刻扔出去，但她的手已经被季霖秋控制住，还没怎么动，就被他紧紧握住，只能继续保持这个攻击他的姿势。

陈芷瑶无法冷静，“你疯了吗？”

刀尖往他的身体里陷下一寸，殷红的血如一朵在他胸膛绽放的花。

“你还生气吗？”

“什么？”明明现在发疯的人是他，到底是谁在闹脾气？

“之前跟你相处的日子，对我来说是一片空白。芷瑶，我们的记忆是不对等的，我也很希望想起来，可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现在是陈芷瑶无语到好笑，她深呼吸几次，尽量让自己别把不好听的话说出来。

抬眼看向季霖秋，他的眉头紧蹙，一张脸惨白又可怜，泪水像雾气蒙盖住背后的情绪，见陈芷瑶不为所动，他又试图朝前走近一步。

“如果你现在死掉，我算不算失手杀人？”

就这一句话，季霖秋停在了原地。

陈芷瑶继续说道：“你愿意看我坐牢吗？”

死掉的时候是看不到她坐牢的。

季霖秋松开手，叮铃两声，水果刀砸在大理石地板上，他一把将陈芷瑶拽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带血的刀不知被踢到什么地方。

“别明知故问。”因为这个问题，他恨不得将她咬碎。

“哪怕我是真想害你。”她补充的内容，比刺向他身体的刀还要尖锐。

原本悬挂在眼眶中的泪，最终承受不住他情绪的沉重，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打湿陈芷瑶干燥的衣服和皮肤。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季霖秋颤抖地、艰难地反问，“你想听到什么？”

陈芷瑶拉开他，紧身上衣蹭上了他的血，混沌的一团，原本盛开的花朵在她的身上凋零，“想听你说你爱我，哪怕恨我怪我也要爱我。”

她含情脉脉。

他流泪失语。

最后，在她目光的注视下，季霖秋缓慢地表白：“我爱你，哪怕恨你怪你，也会爱你。”

记忆没打一声招呼，在这个时刻忽然带他回到某次的公益座谈会上。

他被记者提问，“请问您是如何理解爱这个字？”

向来被人称赞八面玲珑的他，一反常态地沉默下来，良久才拿起话筒开口，“我觉得爱就像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