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将法对我没用。”本能促使陈芷瑶不在季逸和的面前展示半点软弱。
他笑出声,声音好似羽毛落在皮肤上,痒痒的,“陈芷瑶,我怕黑。”
“那你还呆在没光的地方。”她举起手机,投身进如水的黑暗里,等眼睛适应黑暗后找寻季逸和的位置,“我可以把手电筒打开吗?”
“为什么专门问我这个问题?”
“你之前说过,心情不好的时候躲在黑暗里很有安全感。我就想如果我开灯找你,会不会是在破坏你但安全感。”
他停顿一会儿,似乎被什么梗了一下,好久才找到声音,“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这么中二的话现在就不要提醒我想起了。”
“久到你忘记了吗?”
“嗯,我忘了。”
“切。”陈芷瑶才不信,“你现在做的事情也没比高中的时候成熟到哪里去。”
看不见边的黑夜中,一簇忽明忽灭的香烟亮光闯入陈芷瑶的视线,她停下脚步,面前的男人似乎抬起脸来看她,“我找到你了。”
陈芷瑶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另一部手机里面传来,那簇光亮在风中抖动,像株正在燃烧的花。
掐掉电话,手机很快归于荒无人烟的寂静,陈芷瑶靠在季逸和的身边坐下,风作为媒介,木质调的香水味沾到她的身上,两人此刻都没开口,分享同一份孤寂。
黄油一样的月亮给天空烫出一个圆滚滚的洞来,周围烧出一圈不规则漆黑的皱边,似乎还在飘着烟。
季逸和望向月亮,原本沉重的心情此刻倒生出几分轻盈,他主动同陈芷瑶说些斜枝旁逸的事情,“我们高中毕业了好久,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这下把陈芷瑶给问住了,她思考一会儿,“大概六七年了吧,日子过得太快,发生的事情又多,总是忘。”
“想当年我还是玉树临风,虽然现在依然很帅,但有时候照镜子感觉自己是成熟过头,有点老了。”
“但也没有完全变老。”陈芷瑶笑,“你跟我还不是一样要强,不喜欢输。”
季逸和笑,牵扯到额头上的伤口,隐隐泛疼。
黑暗中陈芷瑶的眼神依然发亮,她似乎正在看他,又似乎目光越过了他,“痛吗?”
灯影摇晃,空气中泥土的腥香正在弥漫,远方传来这座小县城空洞而热切的吵闹,咚咚咚,不知道正在唱的是什么流行乐。
季逸和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仿佛一群蚂蚁正围在他的心口啮咬,又痒又疼,额头上的伤口已经上过药,冰凉的药水缓解了不少火烧一样滚烫的疼痛,他想自己身上此刻的味道肯定不好闻,乱七八糟混在一起,没好好收拾就匆忙跑过来找她。
他慢半拍掐灭掉烟,但又不想去找垃圾桶,反手将烟头藏在掌心里,攥紧它,“你不喜欢烟味。”
莫名其妙的转弯,尽说傻话。
季逸和视线垂下,她细长的腿被雪纺长裤包裹,仅露出小半截脚踝,凸起的骨骼,仿佛有只蝴蝶停驻。
陈芷瑶笑:“我老爸抽烟,以前是不喜欢,但习惯了就好。”
“你生日好像快来了。”他找回了谈话的节奏。
“差远了,还有两个多月。”
“有想过要什么礼物吗?”
“嗯……没什么特别想要的。”陈芷瑶思考一阵,“我都二十多岁了,生日年年不都那样过。”
也许那天会收到朋友微信上的祝福,爸妈和弟弟也会给自己发个一两百的红包,然后她把这些钱拿去给自己买点想吃但平常舍不得点的东西。
但更多的是自己面对食物放凉,却又一个人吃不完的无力感,在渐渐冷掉的、粘腻后、自己一个人打包扔掉的残羹中,提醒自己她又长大了一岁。
不过今年也许会好一点,她有阿瓜,不再是一个人过生日。
“你以前有个很奇怪的生日愿望。”
“什么?”陈芷瑶自己都想不起来。
季逸和笑:“你以前告诉过我,你过生日的时候,刚好在暑假,所有认识的同学都回了家,根本不会有人去学校的广播站给你专门点首生日歌,也没人会把对你的生日祝福念给全校的老师和学生听。”
“哦。”她想起来了,自嘲一笑:“一点也不奇怪,你不知道我因为这个心梗了整个高中三年。你的生日在四月份,但瑾对生日在十二月初,都是在我们上学的时候,我还记得学校广播站点一首歌两块钱,你俩每次生日我都跑去广播站专门给你们点歌,祝你们生日快乐。但从来都没人祝我生日快乐,所以我过生日一直都是静悄悄的。”
“也不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他不知从哪掏出一份企划书,点开手机的手电筒,给陈芷瑶看,“这是微澜公益的计划书,我是负责人,你看一下里面的内容。我记得你以前的简历有说过,你本科有参加过大学生创业大赛,创业企划书怎么写,应该不用我教你吧?”
陈芷瑶之前在新闻里面看过,微澜公益以扶持中小企业为主,其中一项具体措施是在江市建造一座特色商场,前三年店面租金可按比例减免,目的也是欢迎个体户入驻其中。
这是他提前送来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