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朝京都,中有明堂,藏风聚气 ,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平日难地被启用的南城门今日载歌载舞了起来,南门紧挨市集,又是在正午,即便是大寒天也挡不住看热闹的百姓,摩肩接踵聚在城门两侧,一心都想瞧瞧,到底是什么贵人,天子脚下都能摆这么大的普。
鸿胪寺的人早早便候着了,少卿摆起袖子刚想擦脑门热出的汗,就被鼓声惊得连忙扬起春光满面的笑容朝城门跑去。
风邑澜带着斗笠,站在人群之中,将周围的议论声尽收耳底。
“少见当官的这么狗腿,这谁啊,看来大有来头。”
“你还不知道呢,京都传遍了,云沧季旒王的小儿子要来京都了,那位家里重军在握,又是守着北边那劳什子地方,万年见不着一次地,可不得使劲巴结。”
“畋猎贩裘十三载,铮铮铁骨季旒王的那个季旒王?”
“你傻啊,世上还能有几个季旒王!虎父无犬子,这季二公子是在回京途中立了大功来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默,一个异姓王的幼子初来天子脚下就立功,可不是什么好事,好一会有人悠哉道,“看来,京都又要热闹了。”
听了一会,风邑澜侧身往后仰头,问裴嫣,“畋猎贩裘十三载说得是季旒王?”
“季旒王封王之前确实靠着打猎卖裘为生,但是具体多少年不为人知,十三载不过是百姓口口相传的虚数。”裴嫣倒是很熟悉这些传言,信手拈来给风邑澜解释一遍。
话音刚落,便听到南城门传来阵阵丝竹声,音律庄重又肃穆,原本嘈杂的人群也安静下来。
风邑澜先是听到了熟悉的马蹄哒哒声,这是云沧山下养出来的马才会有的声音,随后便感到地面轰隆震动,心中暗想,怎么这人每次出场都得抖三抖。
先入城门的是骑着那黑棕马的季岐策,他此刻穿着盔甲,提着那金柄大刀,和初见那天一样,如武神现世般缓缓踏入京都城。
距离相隔甚远,风邑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缓缓散开,将原本热闹的气氛变得冰冷,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他神情朦胧却很明显透着烦躁与阴晦。
不对...不对...少了一个原本应该领头的人,季正安呢?!
怎么是季岐策孤身一人前来?!
风邑澜蹙眉,她不免将刚才从人群中听到消息结合起来,道上中途立功,季正安却没能如约送胞弟赴京,五虎卫不在,只有小六跟在他身后,她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来不及多想,季岐策的背影很快变得朦胧,风邑澜拉着裴嫣,迅速离开人群。
初入京都,她先用季岐策给的盘缠租赁了一处小宅子,好歹有个落脚处后便马不停蹄地去看办学府的门头,顺便来南城门处凑个热闹。
“阿姊,咱们已经看了三处了,你可有中意的?”寻房不易,奔波中,裴嫣很是乖巧地跟着风邑澜,一句累苦都没有喊,风邑澜给她拢好围领,捏捏她的脸蛋,“这三处都不合适,咱们先去吃饭,随后你回家休息。”
“不,我跟阿姊一起。”裴嫣反倒握住风邑澜的手领她去了馄饨铺,找了张干净的位置,朝老板叫了句,“两碗馄饨。”
老板是位年迈的老人,听到有来客后便高声应允,去灶台处忙活,他身边的小女孩不过十岁,大冬天衣服破破烂烂地,两个小手泡在盆里刷洗着上位客人留下来的餐具。或许是来京都后没有意象中的顺利,两人皆沉默地盯着眼前空空的桌子,无话。
风邑澜注意到女孩,后者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原本疲惫地脸上开出烂熳天真的笑容,随后继续低头洗碗。
“昭儿,拿干净的碗筷来。”老者忙碌中呼唤道,名叫昭儿的女孩立刻应声。
风邑澜心里一动,出神道,“来京都这几天,我总在想,这里真的是鄞朝最繁华的城吗。”
恰好,老板端着热乎乎的馄饨上桌,“两位客官,请慢用。”
昭儿端上一盘小菜,笑盈盈地看着风邑澜也不说话,后者微笑摸摸她的头,“有事吗?”
“两位姐姐长得真好看。”说完便害羞跑开了,风邑澜笑着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