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最后悔之事是什么,那便是当初就应该听她的话,让律法惩治陈勋和苏为词,而不是自己亲自动手。
可那时的自己,已全然被仇恨冲昏了头,一心只想让陈勋付出代价。
而自从杀了他之后,一切都不受控了……
徐乐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视线缓缓看向了桌上的那个装有忘情蛊的玉瓶。
“可就算我回头,也再配不上她了……”
就算能解了那蛊,苟活于世,她也再甩不到魏凌决的影子。迟早有一天也会因为某件事,某件物发狂,最终还是会伤到林卿。
她深觉无力,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
“早知如此,就不该与她相识。”
她伏在姐姐怀中痛哭,还不如早在杀了密室中那些女子时自尽就好。
也无需这般……
徐乐容像儿时那般抱着她,唱起哄她入睡的那首童谣。温和的声音婉转绵延,传入到离门口不远的微生韶耳中。
她轻轻抚摸着额上的血色莲花,回想起当年之事,自己好像的确是错了。
但只是想留下心爱之人,又到底哪里错了?
她站在门口思索许久,直到那歌声停止。
“进来吧。”屋内传来那微凉的声音。微生韶闻言,也便走了进去。
“容儿,你怎知我在?”她瞧了一眼徐乐容怀中的元珩,她已沉沉睡去了。
“慕容和白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吗?”
“嗯。依你所言,已让人过去了。她……就这样睡着吗?需要我抱她去榻上吗?”
虽是知晓元珩在徐乐容心中至关重要,但是这心中,却依旧不愿这个人在她心中占据这么多。
“不必了。儿时,我常会这般抱着她睡的。”徐乐容看向怀中熟睡着的人,温和地笑着。
“我记得她三岁那年,被一只大公鸡追着跑。摔得灰头土脸,哭着来找我告状。说她被欺负了。我以为又是她的二位兄长欺负了她,很是生气。本想着该如何教训他们,结果,她却拉着我去找了那只大公鸡。指着它,气呼呼道,就是它。”
徐乐容一时失笑,满眼暖意地看着怀中之人。
她轻轻说着,本柔和的眼神略微一变:“再后来,我被迫嫁给了离王。因为我那一点可笑的私心,害她痛苦。阿韶……我对不起她,势必会用一生来赎罪。请你放我走吧。”
屋中静谧得诡异,微生韶缓缓闭眼。良久,她无力道:“徐乐容,我放你走。”
元珩睁眼,听到关门声后又合上了。
很快,她又听到姐姐的叹气声。紧接着感觉到姐姐轻抚着自己的脑袋,又轻声抽泣一声。
*
温不弃依旧昏迷着。元昔闻负责照顾着她,徐乐容则在为元珩施针。
她想要利用银针将她体内的蛊逼出来,但试了多次,都是毫无办法。而她的身子,也是一日比一日要冷,整个人都非常虚弱。
脸上与眼中的蛇纹已经消失殆尽,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是已开始有些看不清东西了,双目开始渐渐失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依大姐姐所言,微生楼主已让出一条路来。只等那慕容和白进来了。但他若是进来,免不了会死人。大姐姐,这自己人打自己人,值得吗?”江元站在门口,先是敲了门才道。
屋内,徐乐容为元珩穿好衣裳后便走了出去。
“就算今日不是慕容和白,他日也会是别人。我们永远也无法救下所有人。但若慕容和白死了,今日这战,也就避免了。”
“大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去刺杀他?”
“我已让阿韶提前安排人在慕容和白身边。”
“事不宜迟,今夜我们一起去。”此时,元珩打开了门走出来。
说去就去,元珩和江元换上了衍心楼的装束,戴上了那恶鬼面具。与那青龙堂堂主泉钺利用衍心楼的机关鸟,从山上直接飞到了营地边上,然后小心翼翼靠近。
元珩直接带着人找到了林卿所在的营帐,到那里时,她手中拿着匕首,白刀子染了红。
衣裳被撕扯过,露出白皙的肌肤。纤薄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看起来十分柔弱。
而慕容和白,则是躺在地上,双眸瞪大,身上的血流了一地。
见到来了三个陌生人,林卿立刻扔了匕首,朝着外头大喊道:“刺客!来人!!”
三个人似乎谁也没料到林卿会突然这样喊,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
听到有人喊刺客,外面的人也很快冲了进来。
一群人面面相觑,宋长柯最先说话,他指着领头的泉钺大喊道:“是你?!衍心楼的人!”
他曾见到泉钺统领着离王那五万精兵,与其余燕宁军一起埋伏在雍城之外。
那时还不知他是谁。见到慕容和白死了,他拔出手中长剑,指着三人。
“来人,杀了他们!!”
元珩和江元是最先出手的,他才喊出声来,二人便一个箭步上前,一人割了右侧脖颈,一人左侧腰腹。
宋长柯捂着鲜血直流的脖颈,瞪大了双眼,直直倒下。
这下,冲进来的燕宁军纷纷迟疑了。
“我家楼主悲天悯人,饶你们不死。识相的尽快撤离,若明日前你们还在此地,所有人,就永远别想走了!”泉钺冷冷开口。
“堂主。”这时,之前那个给林卿匕首的女子出现,朝泉钺行礼。
泉钺颔首,不再说什么,很快便带着人离去。
“这……这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将军和副将都死了。这仗,还打不打?
“大小姐,您说句话吧?”
“慕容将军既已被杀,我们需尽快回雍城禀告皇上。传令下去,拔营。”林卿看着那四人离去的方向,说道。
“是!”
燕宁军中自还是有听令于林氏的,更何况将军和副将都死了。没了领兵之人,衍心楼又已放出狠话威胁,还是只能先行离开。
于是,十万大军连夜拔营,迅速离开垣州城。
燕宁军一离开,垣州城也就恢复以往。开了城门,降下吊桥。
江元站在高处远远看着军队远去,只是那视线,一直在载有林卿的马车上。
他伸了个懒腰,活动了脖子。侧首对身旁的元珩说道:“姐姐竟这般了解林姐姐,她真的杀了慕容和白。”
“江元……我是不是做错了?”元珩看着渐行渐远的军队,声音暗哑。
“他们说的对,我就是个疯子。自己造杀戮还不算,为了一己私欲,逼得林卿一个世家千金去复仇,去杀人。”
江元的眼眸暗下,也不知该说什么。
“想来,奸佞小人而已,还是个疯子,本也是配不上她的。”她有些费力地扯出一抹笑,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