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们既然能追到这里,那么其他人……
她不敢再想下去,双眼却已开始发烫。
好在她现在的藏身之地离他们还有些距离,可是看他们走的方向,不多时便会找到她安放谢枝的地方……
现在谢枝还在发热昏迷,又受了伤,根本就不能自保。
涔涔的细汗从银瓶脸上滑落。她觉得自己在心里拉锯了很久,可又好像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她飞快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地形,下一刻已义无反顾地冲了出去,朝着那些已经走远的突厥兵大喊:
“我在这里——!”
她早已精疲力尽,喊声也十分沙哑,但在这静谧的山间显得十分突兀。她看到那群突厥兵如被惊醒的虎狼般扭过头来,看到自己便如看到了寻觅已久的猎物狂喜着啸叫着冲了过来。
他们的面容和那些日日夜夜凌辱她的面容扭曲着重合在一起,银瓶几乎吓得要晕眩过去。但她狠狠地咬了口自己的舌头,那种剧痛和弥散的铁锈味让她清醒了几分,跌跌撞撞地扭头就跑。
她只能听到自己沉重混乱的呼吸声,和耳边呼呼的风声。她不敢回头去看那群突厥兵是不是追了上来,因为光是想到他们可憎的脸就让她恶心和恐惧。
不能让谢枝被他们发现。她心里只想着这个念头。
她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加上许久不曾进食,论体力是万万跑不过那些壮硕的突厥人的。但她方才已观察过周边地形,这里山势迂回复杂,树木掩映,或许她还有半分机会能争取一线生机。
低矮的灌丛在她小腿上割开细密的伤口,但她此时已顾不上痛。她绕过一处山坳,趁着山形遮挡自己的片刻功夫,便钻入一片幽深的林中。哪想或许因着鲜少阳光照射的缘故,此处土地异常湿软,加之她的双腿早就酸软无力,只凭着一口气才跑到这里,这下脚底一滑,她便摔进一道沟里。
这道沟不算深,但也不浅,她一路滚落下来,受的冲击不小,好在没磕碰到什么石头或是硬泥块。银瓶本想赶紧爬出去,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么跑下去,迟早会被追上,可要是躲在这儿,这里这么昏暗,要是运气好,没准真就躲过去了。
如此一想,银瓶便背靠着土沟,一边喘着气,一边胆战心惊地支起耳朵,分辨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声音。
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去,她只能仰起脸,努力从层层叠叠、遮盖得近乎密布透光的树冠缝隙寻找一丝日光的痕迹,看它似乎渐渐西斜。
“嘎吱——”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银瓶像只受了惊的猫,霎时汗毛直立。
那轻微又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个人。
银瓶觉得喉咙像在被火烧似的,几乎叫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突然,只听得衣袂破空之声,一人翻身踩进了土沟里,就站在银瓶面前,手中握着一支火折子,隐隐勾勒出冷硬的下颌。
银瓶吓得不敢动弹,心里有个声音催着她快拔腿就跑,可她又生怕激怒了面前的男人换来更悲惨的下场。
脸旁传来一阵灼热,是那火折子凑得近了。银瓶觉得那火就要燎上自己的脸了,绝望地闭上了眼,却听得对方迟疑地问:
“你是汉人?”
这是一口纯正而流畅的中原口音。
银瓶倏地睁开眼,心里燃起希冀,但还是怀疑又胆怯地问:“你不是突厥人?”
“不是,”男人道,“我和我大哥途经此处,看到姑娘正被一队突厥兵追杀。”
“那那些突厥人……”
“已经死了。”男人顿了顿,继续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带你出去吧。”话音落下,他也不待银瓶回答,便单手抓着她的肩膀,几个轻松的跃身便提着她回到了地面。
肩膀上的力道松开了,银瓶心有余悸地跌坐在地上,喘得厉害。然而她未及细想此人究竟是谁,那人便已朝林子外的方向走,只丢下一句:“这片山野之中近日来了许多突厥人,你若想保命,最好跟上来。”
银瓶霎时闪过谢枝的模样,她不能一直把谢枝一个人留在那儿。思及此处,她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站起来跟在了那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