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一见,顾不上他的古怪,忙抢到面前,小心地把那戒指接了过来,眼里忍不住涌起泪来,是后怕,也是喜悦。
“多谢殿下……”
她的头低垂下,雨笠略显狼狈地挂在脑后,乌黑的头发挽作发髻,挂着一珠珠的雨点,湿漉漉又雾蒙蒙,雨丝顺着发鬓淌下,勾勒出那张清瘦的脸。
像是在哭。
看来好不凄楚可怜。
但是,君厌疾知道,谢枝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看似只是一株一掐即断的花,但她其实是……
没由得自己再想下去,谢枝抬起头来,仰视着面前的男人,目光沉静:“殿下,今早……李家被抄家了。”
君厌疾沉默了会儿,还是如实道:“其实自接到入京的密诏后,我就对此事有所预料。”
谢枝紧接着上前一步:“殿下,可你我都知道,无论李渡如何,承玉多年来一直深居简出,他是无辜的啊。”
“我明白。我与承玉幼时便相识相知,在陛下面前,我一定会极力保下他的。”
“不够,不够。”谢枝摇摇头,“我恐怕陛下并不是会被轻易说动的人。所以我想请求,乞求殿下,在陛下面前作证,是承玉命人带着李氏信物,平息了京畿禁军的叛乱。”
君厌疾看着她将那枚扳指又捧回自己面前,似乎是想了好一会儿,才不可置信道:“所以你是自己跑来这儿的?”
他还以为她只是被贺龄之或别的什么人掳来的。
“我明白李渡罪行累累,陛下又对他积怨已深,李家众人怕是难得善终。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有可能让陛下网开一面的办法了。或许,或许陛下一时心软,能饶过李家其他人的性命呢?”
只是想到皇帝从前的种种手段,谢枝仍旧是打心底里打了个冷颤。
可即便希望再渺茫,她也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况且,还有骊秋,姒云……她们又有何辜呢?
君厌疾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把那扳指重新包了起来揣回自己胸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谢枝终于露出多日来松快些的笑,但旋即方才的那股眩晕感又再度袭来,叫她眼前骤然一黑。
君厌疾轻轻握住她的双肩,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见她回过神来了些,才松开了手,问:“你这是怎么了?”
谢枝摇摇脑袋,道:“应该只是我太紧张了……”
君厌疾皱着眉头,看着她憔悴的脸色,道:“我先安排人护送你回京吧。虽然为首的龙骧军已被控制,但另外三支禁军也需好生处置,万一生变,此处恐有危险。”
谢枝道了声谢,并没有拒绝。她是该尽快回京才好,一是为着季叔应该还在为她焦心担忧,二是她也着实在意李家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君厌疾走出帐外,一个似乎在外头等了会儿的小兵凑到近前,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里头谢枝又坐了下来,双手撑着脑袋。她确实觉得不大舒服,身体又沉又重,没有一丝力气,加之心绪不宁,可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帐篷里忽然响起一声“阿枝”的高呼。
恍惚间,谢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抬起脸,模糊的视线里竟看到了季鱼书的模样。她揉了揉眼睛,惊道:“季叔?”
季鱼书看起来比她高兴多了,把人转来转去,上下前后左右仔细打量了一遭,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你没出什么事。我一看你出城门啊,我这心里就后悔得发苦,我真是犯了浑了才让你一个小姑娘跑到这个地方来。唉,这回老申要骂我,我也认了!不过……”
季鱼书噼里啪啦说了半天,终于发觉谢枝脸色煞白,整个人更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不过你看起来怎么脸色不大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枝只好打起几分精神来安慰他:“季叔,我没什么事,你是怎么找来这的?”
“我是看到了你的传信烟花,半颗心总算放下来了,这才赶了过来。来的时候,发现这儿的军营外头已经都是安肃军的人了。没想到,如今他们的将领竟然是……”
季鱼书忽地收声,环顾四周,确认了没有旁人在侧。
谢枝没想到连季叔都不知道此事。不过此刻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她说道:“季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京吧。”
“好,这儿的事我们确实不宜插手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