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叔道:“这段日子也没什么事,就出门买买菜。”
赵彧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博叔真是省俭,这些活怎么不交给下人去做?”
博叔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知道赵彧是为了边饷案的事而来,还是为了……这时候,边上的季鱼书插嘴道:“主上,您还不知道老申的性子吗,他就是个劳碌命,您赐他几日休息,他这也闲不住啊。”
可是,赵彧倒并不如博叔所预想的那样,说起任何一桩事来,只是和季鱼书就着这话继续漫无边际地说了下去。
季鱼书向来是个嘴巴伶俐的,同赵彧攀扯了半天,似乎哄得赵彧很是开心。博叔揣着心事,只是偶尔附和几句。
好在没闲聊上多久,赵彧就要告辞了。季鱼书连忙殷勤地送他出门去。
等到回来时,季鱼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还坐在原处的博叔:“你说陛下这一趟来,就闲话了几句家常,也没什么事要吩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博叔迟疑地摇了摇头,忽地他猛地蹿了起来,喊来方才传信的小童:“方才陛下到后院去过没有?”
小童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给吓到了,战战兢兢地摇摇头:“没……没去过,陛下一来就一直待在正屋。”
“噢……”博叔这才如释重负地重新坐下了。
季鱼书看到这一出,似乎也明白了几分。他坐到博叔身边,低声问道:“你是担心陛下会对大小姐下手……”
“之前大小姐离开相府后,陛下就一直派人监视她。大小姐查到了马兰沟村的线索,却并没有如约告诉陛下,我当时便担心陛下对她心生芥蒂。”博叔道,“更别说后来大小姐和陛下同在地宫之中,不该她看到的东西,她也全都看到了。我担心她知道的太多了,陛下更容不下她。”
季鱼书收起了平时的浮荡样:“依陛下的性子,你的担心没有错。还好我们在京城的事很快就可以了结了。到时候,我们带大小姐一起走吧?我们去蓟州,那里都是我们的人,大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也正是这般打算。”博叔道,“这段时间,我们一定要看紧她,不要给人可趁之机。”
季鱼书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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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枝就这样一直在博叔家中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原本放在客栈中的随身行李也被博叔带了回来。好在她动身前为以防万一,给客栈掌柜留下了几个月的房钱,这才不至于被扔了行李。不过说是行李,其实不过是几件换洗的衣裳,和抄书用的纸笔罢了。
事实上,除了李承玉送她的玉佩之外,她也再没有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了。
她夜里有时睡得并不安稳,总有零星的碎片穿过脑海——空旷寂静到近乎瘆人的山洞,天光从顶端倾泻而下,照出某个巨大的建筑物……一阵刺骨的寒气忽地直冲天灵盖,仿佛永无尽头的黑色不知何时变成了刺眼的白……好像有谁在背着自己走,耳边只有单调的脚步声和逐渐疲惫的呼吸声……
但醒来之后,谢枝又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了,但有件事她倒可以确定——看来她在地宫中的表现尚可,让赵彧留下了她的一条命。
这个念头让她心有余悸,也让她庆幸。
谢枝的脚踝、脑袋上受的磕碰和耳朵受的擦伤都好得很慢,双手被当时赵彧的剑伤得很深,掌心横亘着两条丑陋的疤痕,但也隐隐地发着痒,暗示着它们也正在努力愈合。只是这两道伤都有些深,叫谢枝双手都有些使不上力。为此博叔还特意给她买了些九连环之类的小玩意儿,好叫她多练练手。
除了博叔,季鱼书也时常会来看望她。头一回来时,他还只是偷偷摸摸的,像是很有些惭愧见到谢枝似的。不过谢枝觉得自从去了趟马兰沟村之后,经历了生死一线,似乎从前很多在意的事,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包括他们曾利用自己嫁进相府的事。
察觉到谢枝态度的软化,慢慢地,两人倒也熟络起来了。
但是谢枝心中还是藏了许多事,没法同他们说。
等到脚伤又好了一些,她便时常会到院子里走上几圈,累了就坐下来拿着博叔新给她做的木头玩具练手。
她真的很想快些好起来,因为她还有很要紧的事要去做,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