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霎时觉得自己本就运转艰难的脑子一下子卡住了。这是……博叔?他怎么会在这儿?
此时博叔已镇定了几分,坐到床榻边,两指搭上谢枝那截细瘦的腕子,没一会儿便安心地点点头,把手轻轻塞回了被中,说道:“大小姐脉相已平稳了许多,已无大碍了,接下来只需安心静养即可。”
看谢枝嘴唇动了动,要说话的样子,他忙抬起手来按了按,目光和蔼道:“我知道大小姐此刻心中有许多疑虑。你莫急,我会把一切事情都细细说来。”
虽说仍对博叔心怀芥蒂,但谢枝知道,只要不是触及到自己祖父之事,博叔还是会为自己考虑的。因此在经历了马兰沟村的惊险后,她此刻终于安心了几分,重新让脑袋枕在软乎乎的枕头上,静静地等着博叔开口。
“前段时间,我们查到在京城附近的一个小村子,也就是那个马兰沟村里,可能藏着关于边饷案的线索,所以便开始着手准备潜入此村之事。大小姐你应该也知道主上他……”博叔说到这儿,口气犹豫起来。
他想到当时自己带人在山里找到赵彧和已陷入昏迷的谢枝的模样,想必大小姐应该也已知道赵彧只是掩盖身份的化名才是。思及此处,他心头不觉感到沉重,但面上仍旧装作无事,道:“主上他正被太后禁足,正好方便他离开皇宫,亲自探查。没想到我们到了那儿之后才发现,原来你也在。但是当时村内村外都有不少暗桩和耳目,所以我们并没有和你相认,以免打草惊蛇。
“那天晚上,我带人正在村子外围清除眼线,适逢主上正在村中寻找线索,因此才会与你相见?”说到这儿,博叔摇了摇头,“详细情形,主上并没有对我们细说。那时我带人回村时,迟迟不见主上回到约好碰面的地方,便觉不妙,又去找了你所在的处所,看到有打斗的痕迹,于是猜想主上应该和你在一起。
“之后,我就一路循着痕迹,找到了一间破屋,只是那里已被一群黑衣人看守起来,我没有选择轻易动手,只是继续派人在村中其他地方打探,看是不是有什么消息。毕竟观那些黑衣人的情状,想必他们和我一样,都还没能找到你们。
“不过……眼看时间过得越来越久,你二人却始终没有音信,我也开始拿不定主意了。”博叔眉头微皱,仿佛是他那时心中焦灼的些微映照,“不过好在,在村子不远的山头亮起了主上的传信烟花,我这才带人赶了过去,找到了你们。”
原来如此……谢枝总算勉强把整件事给拼凑了个七八成,可是自己当时明明和赵彧在地宫里,他又是怎么带着自己跑到山里去的呢?
她只记得自己好不容易解开那幅九宫图之后,好像就摔了下去,然后就不省人事了?之后发生了什么……脑海中闪电般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可脑袋又痛了起来,想必是当时磕碰到了。
看到她面露痛苦之色,博叔着急询问:“大小姐,可是哪里有不舒服的?”
“我没……”谢枝刚说出几个字,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可怕,几乎发不出声来。
博叔极有眼色地给她倒来一杯温热的茶水。谢枝勉强抬起身子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茶,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又躺了回去,想了想,才说话:“你说的那间被人把守的破屋,当时赵彧在那儿发现了一个密室的入口,我们就是躲到了那儿。可我们进去之后才发现,与其说是密室,更不如说是一座地宫。那里设下了许多机关,我们后来……应该是找到了出口,只是我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后来的事……我就记不太清了。”
谢枝的声音听来仍旧很虚弱,不过博叔大致还是听明白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终归还是沉淀为慈爱,如同寻常叔公对待孙辈那般:“好,我明白了,这些都不着急,日后我们再慢慢计议就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养伤,休息。我特意请了个阿嬷来照料你,要是有事,你也可以直接让她来找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陷入生死一线的险境,这和煦的日光,宁静的屋子,和再平常不过的关心之语,都不由让谢枝眼眶发烫起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对博叔郑重承诺自己会好好休息似的。
博叔笑起来,放轻了声音:“那我就先出去了,你安心休息。”
博叔又替她仔细掖了掖被角,正要放轻了手脚离开,却发觉自己的袖子被人小心扯了扯。他回头看到谢枝双眼泛着红,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虚弱的缘故,苍白的双唇嗫嚅了几下,终于问出了口:“博叔,我是不是昏睡了很久?当时我和赵彧在地宫里发现了边饷案的重要线索,他是不是把东西都带了出去?此案可有进展?”
博叔犹豫了一下,又坐了下来,又想了一阵,才缓缓开口:“主上确实把里头的东西带了出来……”
“所以,当年边饷案的主谋是信王,是不是?”谢枝难掩急切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