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娜娜一时语塞。
"Amore(亲爱的),这只是一个假期,你想怎样度过就怎样度过。"马可往前轻轻一探,亲昵地在她耳边说道。
娜娜从他的耳语中感到一丝灼热的气息,她脸上瞬间浮起大片绯红,微微低下了头。
突然,落地玻璃窗外传来大雨的"噼里啪啦"声,不知不觉间,屋外又下起了暴雨。
马可缓缓放下手,两人都直愣愣地看向了窗外。
华沙深沉的暗夜中水汽浓郁,整座城市仿佛都被雾气笼罩,就连璀璨的霓虹也被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娜娜不禁起身去到窗边,隔着玻璃望向楼下,她当即注意到了广场上的特殊建筑。
"你刚刚,是不是在担心你哥哥。"娜娜意识到马可的担忧,并且这件事距离他们的生活并不十分遥远。
"……我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的手上有明显的破片伤痕。"马可的目光一沉,语气骤然变冷。
娜娜听在耳中,她明白他只是故作冷漠,实则根本担心不已,尤其是在他的手受伤后,更加能够感同身受的体会。
"那座黑色方碑是……"无论是拿刀持盾的美人鱼,还是广场上肃穆的方石碑,娜娜远眺着那夜色中乌黑不明的纪念碑,她感觉到越往北,与斯拉夫人相关的历史跟记忆都越发沉重。
就像马可在教堂中说的,德国诗人对于肖邦的评价,也是优先强调祖国波兰给了他骑士的灵魂和苦难的记忆,苦难一词,仿佛是斯拉夫人从出生就自带的形容。
"你是真的想去巴黎吗?"娜娜从玻璃的反光中看到少年孤寂落寞的身影,她不禁问道。
"……说实话,巴黎会是最轻松的选择,但确实不是我最想去的地方。"马可步履沉重的来到窗边,他坦然与娜娜目光交接,一切意味尽在不言中。
"我懂了。"马可的回答跟娜娜之前的设想差不太多,其实自他从莫斯科回来后,她就感觉到了他对俄国态度的变化。
只不过横亘在他面前的,并不只是罗马还是莫斯科这种简单二选一的问题,在传统的影响力和发展上,巴黎当然是不二之选。
*
当天晚上,听着窗外毫不停歇滴滴沥沥的雨声,娜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脑海中不断浮现博莱斯瓦维茨小镇时听到艾米莉卡所说的,关于斯拉夫族系诞生的古老传说。
捷克与波兰都是西斯拉夫民族,只不过在神话传说中的莱赫神,带领他的族人向西北进发,在平原湖泊间建立了波兰。
而切赫神向西前行,最终在波西米亚的土地上定居,这片区域后来成为了今天的捷克共和国。
鲁斯神则是向东探索,建立了属于他的领地。这些土地后来成为东斯拉夫的家园,地域涵盖了如今的白俄罗斯、俄罗斯和乌克兰。
但是因为他们这一支是最迟形成的族群,在各方面的影响力上他们一直被西欧刻意忽视和敌对。
直到彼得大帝宫廷改制,以及叶卡捷琳娜大帝的扩张,俄国才逐渐在欧洲有了显著的存在感。
想到这里,娜娜睁眼望向天花板,因为实在无法入睡,她干脆将枕头摆到身后,半支撑着坐了起来。
"所以东北方向的斯拉夫人,他们既不被欧洲所认同,也不被亚洲所接受,虽然幅员辽阔横跨欧亚,却只能自成一派与冰雪做伴。"娜娜双手抱膝窝在床头,喃喃自语道,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越了解这段历史,她总觉得心情越沉重。
她瞟了一眼房内的玻璃窗,雨滴流淌在玻璃上,窗外的大雨还在继续,沉重的水雾已经朦胧了华沙老城的模样,天灰蒙蒙的似乎有晨曦的微光将醒未醒。
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娜娜发现才五点多,如果不是这场持续地大雨,大概日头就要探出云层,给老城洒下熠熠金芒了。
娜娜秀眉微蹙,默默从被窝里爬起,落地倚在静谧的窗边。
她伸出手点触在冰冷的玻璃上,深呼出一口朦胧地雾气,用指尖轻划了几笔,"SERVUS…SCLAVUS…Slave①……"
SERVUS是拉丁语字典上的词,在古罗马时期,代表服务和奴隶,到中世纪西欧人广泛使用SCLAVUS代指斯拉夫人,这两个拉丁词语指向的其实是同一个意思,就是斯拉夫人的代称Slave。
娜娜不知道二者之间是不是有词源的关系,但是,很显然,在西欧为主导的文明下,古斯拉夫人的处境尴尬,地位如同仆役和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