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杨善’第一反应是耳朵出问题了,可楚云陵连续说了两遍,神态上没有任何玩笑之意。他在说完后,突然一挥袖,手中有四道灵符分别飞向四面墙壁。那瞬间,屋内一阵红光闪过。
‘杨善’看见他的动作,顿时咬牙起来。
杨善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肯定在心中大骂阴险,搞了半天前面的话都是说来麻痹他的,目的是打一个措手不及。
但‘杨善’还未做出应对,只见那红光之后,窗口贴上了囍字,四壁束着红绸,空中甚至有什么说不出味道的香味儿。
而下一刻,那靠墙摆在床榻边的一盆灵藤突然节节往上攀升,顺着整张床榻的木柱飞速长大,眨眼间就开出了橙红色的花朵,从里面还吊出来类似宫灯形状的小灯笼,瞧去格外热闹。
杨善一时被眼前的景象惊住。
这根本不是临时起意吧?难道又有什么阴谋?
只见楚云陵袖袍一挥,灵囊中飞出三四样物品,有龙腾纹的红烛以及一套琥珀色的酒壶杯盏。他随手施个法术,那红烛就摆到桌边亮了起来,壶盏则放到了一块红色的漆盘中。短短几个瞬息,屋内普通的布局和装饰便替换成了喜房该有的样式。
站在这间喜气洋洋的屋内,杨善却感觉陷进了一个荒诞的怪梦。
他忍不住回忆起上一次见到类似场面的对话。
那其实是很久以前,连回忆都有种遥远模糊的不真切感。那是在人界,他们来到皇城脚下的那一次。人界公主嫁给了天子钦点的状元郎。那对璧人站在高高的凤楼上,下方是人头攒动的官员百姓,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贺喜之言不绝于耳。两人的脸庞都洋溢着幸福而喜悦的笑意。
而更高处的云层中,有两个少年隐匿身形看着这一幕。一个少年穿着皇城时下最流行的彩衣,一个少年穿着浓墨般的黑色衣袍。彩衣少年瞧了热闹喜庆的场面,不禁心生感慨:“师兄,等哪日你找到了一位志同道合的道侣,我一定给你送份大大的贺礼。”
黑衣少年淡淡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道:“不必,你人来就行了。”
彩衣少年连忙道:“那怎么成,难道你要娶什么九天仙女吗,那我岂不是现在就得开始准备贺礼了?否则到时可拿不出手。”
黑衣少年望着他,眼底闪烁着微光,神情难辨。半晌,他轻声笑说:“我不收你的贺礼。你只管替我收礼就行。”
彩衣少年摆了摆手,道:“收礼有师父呢,哪儿轮得上我啊。”
黑衣少年想了想,没有否认:“也成,不过——最好还是你收着。”
彩衣少年不明所以,挠头笑道:“我替你收也不是不行,那以后万一我成亲了,你是不是也得来帮我?”
黑衣少年颔首:“自是亲力亲为。”
好一个亲历亲为!!楚云陵,我怎不知你当年是打的这个算盘!!‘杨善’也猛然想起来这段过去没能深究的话。他脑子里嗡嗡作响,紧紧盯死了眼前之人,试图从过往和当下的每一个细节中查找蛛丝马迹,以此判断楚云陵究竟是早有预谋,还是仅仅想把他愚弄得团团转。
但他注定是想不出来的。过去和眼前太矛盾了,没有哪个细节是符合他认知的。以至于他一时间都惊愕得忘了到底进来做什么的了。
半晌,‘杨善’那混乱不堪的思绪才终于重归冷静,这或许是站在对面的人看起来太过镇定的缘故。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圆形的玄色彩桌,那也是刚才从灵囊里被放出来的。‘杨善’就站在玄关进来两步的位置,他身形死死绷着,虽然表情冷静,其实脑子完全茫然空白。
这间看似美好喜庆的木屋已经把那点残存的稀薄的师兄弟感情给破坏彻底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杨善’目光逡巡周遭后,艰难地找回了声音。其实话间,他已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小半步,但他自己还没察觉。
“我只想,换个做法。”楚云陵没有错过他后缩的动作,语调一顿,仍然堪称冷静地说了下去:“我已经想了很久。既然一切都是错的,既然不管来多少次事情都会重演,那还有什么必要再继续下去……”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杨善’走过去。那目光就像天穹中鹰隼盯住了地面早已被视为盘中餐的猎物,哪怕过程再棘手,也必定要狠狠去撕咬一口。
霎时,‘杨善’心口不受控制地剧跳起来,那是他感受到威胁的本能反应,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时,身形已经往后暴退。
但与此同时,楚云陵的身影也从眼前消失了。
“阿善,我不想伤你。”
下一刻,一条冰冷的黑色巨龙遽然贴上了‘杨善’脸庞。他用尾尖缠在那段劲瘦的腰上,隔着衣物贴着那层薄而紧绷的肌肉,其实没有很用力,‘杨善’却已经感受到巨大威胁,而后,耳畔传来轻语般低喃:“如果注定我没有办法再走下去,只能请你配合我了。”
眼前所见的巨龙骤然间将屋前整个空地都铺满了,如蛇类般盘踞着,那堆比人高的木头经他尾巴一扫荡就变为碎屑。而在一片黑色的中央,那高高俯身的龙形下方,还保留着最后一片空白的狭小的地带。
瞳孔中满是散发着寒芒般的黑鳞片,‘杨善’连迈出一步都会踩到,简直是无路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