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丝从藏书室出来，看见神殿的主殿里有光亮，她忍不住放轻脚步走过去看看，却发现俢利安跪在神像之前。

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重剑放在身边的地上，就这样低头安静地跪着，伊尔丝站在不远处，知道他是被与玛利亚之卧类似的幻境给影响到了。

训练有素的圣骑士当然发现了她的存在，但他并没有理会伊尔丝，只是静静地跪着，待月亮爬到半空，月光从彩窗之中洒了进来，他才起身。

“你看见了什么？”

伊尔丝坐在大殿中其中一张长桌上，双腿垂下无所事事地晃着，这个动作稍微有些不敬神，俢利安明显听到了她的声音，却没有理会她的打算，径直走过。

“和信仰·霭与爱之神微微丝有关，对吗？”她又说，女孩的声音很柔和，但不难从中听出一些锋芒。

她看见了「神的血泪」上刻着的字——微微丝，正是石碑上写的名字，那这件藏品一定就是与这位神明有关的故事了，俢利安也一定看到了她的故事，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说。

但是这位神明的故事显然对她们而言非常重要，所以她必须搞明白俢利安在「神的血泪」上看见了什么。如果俢利安不说，她就要回到收藏家之墓寻找那个可以查看物品过去的石板了。

不过，她还是打算在这个骑士身上试试。

果然，听到她提到这个神名，俢利安停了下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讲出那个可怜神明的故事，或许是为了自己没能回答上来的问题而感到难堪，或许是微微丝的信仰之名也影响了这个在幻境之外的他，或许是自责于自己不应当的动摇。

总之他很难否认，自己的大脑如同一团杂乱的线一般，混沌但又不找不到那个线头。

“她是个怎样的人？”伊尔丝见他停下，自顾自地问了起来，她从他眼里看见了清晰的挣扎，或许是因为周围很黑，他没有掩饰，但对伊尔丝的眼睛来说，这点黑根本不算什么。

良久，骑士没有动弹，但他紧紧握着的拳头已经昭示了他摇摇欲坠的思绪。

“她害死了很多人。”或许是为自己产生的同情而感到羞耻，他挤出了一话告发她的罪，仿佛这样就可以掩饰窘迫，把自己摘干净。

一时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就连身后的月光都有些吵闹了。这微弱的光像审判的剑，照得他无所遁形。

“那不是她的本意，是吗？”伊尔丝看出了他的窘迫，接话道。

与他的回答如出一辙，他想到了那个裹着头巾的老妪，塌了一半的房子，在十一岁时干枯而死的孩子。他痛苦地低下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幻境中的惨像着实在他心里留下了痕迹。

他们的死，就是他们愿意的吗？

“对那些被她害死的人来说，更是无妄之灾。”

伊尔丝沉默了一瞬，“那她有为此付出代价吗？”

“或许吧。”

“一定有的，所以她才消失地无影无踪了。阁下，你不用为同情她而羞赧，这正是说明了您是一位有良知的骑士，这是难能可贵的。”伊尔丝一字一句道，讲的极为缓慢，凭着这几句话她似乎摸到了让俢利安困扰的东西，她希望能帮他开解一些。

“为什么？骑士应当为自己的信仰付出一切，思考这么多只能徒增烦恼。”俢利安没有动，但语速加快了些。

“艾俄洛斯应该并不希望自己忠实的信徒只是执行任务的工具，阁下，祂是一位宽和有灵气的神明，会很乐意看到您在看过许多苦难之后依旧保持着善良。”

俢利安苦笑了一下，他并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对于没有经历过幻境的伊尔丝而言，他内心的挣扎根本不能完全地用言语表达出来，但他听完她的话之后，他确实好受了一些。

看到那些在百千年前就死去的人，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麻木的，但在听完那个假微微丝激烈地指责之后，他为自己因为看惯悲剧后产生的麻木而感到羞愧。但或许伊尔丝可以理解这一切，他的想法发生了些微的改变。

“可以告诉我她的故事吗？”见到他的松动，伊尔丝问，也如预想般看到他的点头。